第219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四）

云中城，会香别院。

一方清泉的石桌旁，在州城达贵圈里早已家喻户晓的美女掌柜徐倩，此刻正亲自打水煮茶，同时不忘为贵客摆上一盘盘时令的蔬果和蜜饯、桂花糕等精致茶点。

石桌旁，刚从黄枫谷赶来的商春卿站起身来，双手接过徐倩递过来的雨前新茶，连胜道谢后，接着向坐在他对面，比他还年轻不少的人汇报道，“这就是目前能收集到的全部情报了，至于羌狼诸部那边，因为他们大部分部落都非常排外，离云州路途又太远，所以之前咱们在那边只有一个线人，而且地位非常普通，暂时还无法获得什么太有价值的情报。不过，轻语已经着手安排得力干将，跟着商队远赴羌地了，想必没什么意外的话，月余之内，定能有新的消息传回。”

“嗯，辛苦了，你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林峰剥了个橘子，分了一半给商春卿后，笑着说道，“果然，凉州的兵虽然架势摆得十足，但并没有踏入雍州半寸土地，如此看来，现在还根本算不得起兵谋反。”

“不错，不过雍州的那帮人可不这么看，据说原本在榆林与其对峙的秋杀、春雷二军，已经陆续东撤，与夏雨、冬雪一同以州府上郡为依托，组成了一道捍卫通往京畿要道的屏障，摆出了不成功便成仁，誓死不退的架势。”

“呵呵，这样的话，再加上之前已经传的满天飞的消息，就由不得天下人觉得凉王反叛这件事还是空穴来风了。”

刚忙活完的徐倩也围着石桌坐了下来，很自然地接过了林峰手中剥橘子的“重任”，柔声问道，“大人，您觉得凉王其实并不会反吗？”

“应该不会，因为从各方面分析，以当前九州的形势，除非他运气逆天，其他藩王都集体失智，否则，他是很难直捣黄龙，一锤定音的，而只要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然后扶持个傀儡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话，陷入战争泥潭，又背着谋反罪名的徐北枳，将成为全天下‘忠心耿耿’的勤王势力集火讨伐的目标，到时候想有个全尸都难。”

“哦？那倒是好事，天下太平，咱们这会香别院才能安安稳稳地从那些达官贵人的兜里掏银子啊。”

林峰抿了口茶，“呵呵，恐怕倩姐你的希望要落空了。”

“嗯？”徐倩一愣，“大人您这是打什么哑谜呢，莫非还有其他人要谋反不成？”

林峰笑了笑没有答话，而是看向石桌对面，笑呵呵地说道，“春卿哥，劳烦你给倩姐解下惑吧。”

“岂敢，以徐掌柜的才智，定然是故意藏拙，等着看在下贻笑大方呢。”

商春卿很清楚，自己和夫人慕轻语作为墨家听风一脉，对林峰最大的作用就是情报的收集和分析能力，但他起初没有料到的是，林峰这个偏远边城的土财主出身的纨绔子弟，竟然在更偏远混乱的安北主政不到两年，就也成立了专门的情报机构，甚至已经把情报网撒向整个云州！

新东家如此重视情报工作，对他们夫妇来说，自然是好事，他们不至于明珠暗投。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林峰赋予情报工作特殊地位的同时，意味着他不可能将情报部门完全交给他们这两个“外人”控制，更何况，他们还是后来者。

然而，“令出多门”历来对每个组织来说，都是会严重影响效率的大忌，所以林峰必然会整合安北的天香营和伟明基地中昔日的黄枫寨，对此，商春卿和慕轻语知道，徐倩和李广大也知道，当然，天香营的营长徐莺莺肯定也知道，只不过她现在满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最多再加上半个林峰，对于其他无关紧要的“杂事”，全都懒得过问。

这次的“煮茶听泉”，是两方“碟子”头目的第一次共事，也是第一次较量，林峰之所以把问题抛给商春卿，除了有些考校的意味外，更多地是想让他在徐倩面前展露一下自身的价值，为日后双方的“共襄盛举”奠定最基本的认可和信任。

因此，商春卿在谦虚客套了一番，给足徐倩面子后，便将自己对“凉州谋反”一事的见解娓娓道来。

“事有终始，物有本末，知所先后，则近道矣。凉王这次不管是否真的要反，他都让世人知道了他有‘反’的能力，这种认知，哪怕在皇权如此羸弱的当下，对于一个藩王来说，仍是最大的诟病。如果这个‘谣言’是他自己放出去的，那么他必定会通过这个‘谣言’得到远超‘诟病’带来损失的利益，如果‘谣言’是他人放出，而他还如此配合的话，那么放出谣言的人也一定给了他足够的补偿。所以，无论是哪种情况，凉王都在我们还没有探明的地方，谋求着巨大的好处。”

顿了顿，商春卿深吸一口气后，接着说道，“对于一个位极人臣，又能世袭罔替的藩王来说，能打动他的利益，应该也与‘谋反’没什么太大区别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现在这阵风，已经被凉王刮起来了，想再如往常一样静静地混日子，‘风’不同意，‘雨’也不会同意。”

“靠，徐北枳这个老王八，不驮着自己的龟壳安生地生蛋，吃饱了撑的晃着两个卵子搅风搅雨，臭显摆什么？以为把鸟埋在土里就能蹂躏九州吗？”

“呃……”

商春卿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变脸，叉腰骂娘的徐倩，饶是他在云州首屈一指的土匪聚集地黄枫谷混迹多年，听到先前还一副秀外慧中模样的美妇人说出含沙量如此之大的话，还是被震三观尽碎。

但他苦笑的同时，心中却也在感叹，“林峰果然是个无法无天之辈，不光是他，就连自己见过的薛家兄弟和眼前的半老徐娘，都是毫无负担地直呼天子和藩王的名讳，骂起来更是毫不留情，仿佛对方就是某个人嫌狗厌的街溜子似的。”

正当商春卿想请示林峰下步行动的指示时，这方“闲人免进”小院的门扉被人一推而开，来人看到坐在石桌旁的林峰后，便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李某人是服了，您真是神机妙算，刚过完年，徐北枳这个孙子就对羌狼诸部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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