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陛下懂我

"我与此地，倒真有几分缘分。"逍遥望着飞檐下晃动的宫灯，轻声自语。

"哎呦我的爷！"张德全急得直搓手，"这节骨眼上您还有心思吟诗呢？快些进去罢！"

红漆门前，老太监屈指轻叩两下。里面传来沙哑的嗓音："进。"

张德全躬身推开门缝，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却退到廊柱旁，如石雕般纹丝不动了。

逍遥整了整衣冠，迈过那道三尺高的朱漆门槛。熟悉的龙涎香扑面而来，却比半年前来时，多了几分苦涩的药味。

逍遥步入御书房，目光扫过四周——紫檀书架、青铜鹤灯、鎏金香炉，陈设与半年前别无二致。可当视线落到御案后的身影时，他瞳孔骤然一缩。

皇帝伏案批阅，两鬓霜白如雪，握笔的手背青筋凸起。朱笔悬在奏折上方，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书写。

逍遥静立良久，直到皇帝抬头："来了为何不禀？"

"臣恐惊扰圣思。"

皇帝搁下朱笔，案上奏折印着几点暗红："可知朕宣你所为何事？"

"臣愚钝。"

窗外积雪压断枯枝，发出"咔嚓"脆响。皇帝忽然推过一本奏折，封面赫然写着《东瀛国书》三个朱砂大字。

御书房内，龙涎香混着药味在空气中缓缓浮动。皇帝靠在龙纹椅背上，指尖轻轻敲打着案几上的奏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朕今日唤你来，是为太平公主一事。"皇帝的声音比半年前沙哑了许多，"如今满朝文武都在弹劾她，想必你也有所耳闻。"

逍遥立于案前三步之处，目光低垂："回陛下，臣确实听闻了些风声。"

"哦？"皇帝忽然倾身向前，烛光在他眼窝投下深深的阴影，"朕看你倒是镇定得很，似乎半点不着急？"

"皇家之事，臣不敢妄加议论。"

"呵..."皇帝冷笑一声，枯瘦的手指翻开案上一本奏折，"周家那小子，是不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

逍遥心头一紧，却仍面不改色："周公子确实与臣说过一些猜测。"

皇帝突然将奏折重重合上，惊得案头烛火猛地一跳："那你觉得，朕这个法子如何？"他锐利的目光直刺过来，"朕要听实话。"

逍遥喉结微动，斟酌着词句："陛下圣明，此计...确实精妙，只是..."

"只是什么？"

"略显...稚拙。"逍遥终是说出实话。

殿内霎时静得可怕，连铜漏滴水的声响都清晰可闻。逍遥能感觉到背后渗出的冷汗正慢慢浸透里衣。

忽然，皇帝大笑起来，笑声却很快化作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他抓起帕子捂住嘴，待平息后，帕子上已沾了暗红。

"好一个"稚拙"！"皇帝将帕子攥入掌心，"满朝文武商议多日的计策，到你嘴里倒成了儿戏。"

逍遥急忙躬身："臣失言。此法虽显稚拙，但确是最快见效的法子。"

皇帝缓缓起身，明黄龙袍下摆扫过案几，带起一阵微风。他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背对着逍遥说道：

"朕...实在不愿责罚自己的女儿。"

逍遥眉头微皱，拱手道："陛下，臣不过一介外臣，恐怕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皇帝突然转身，苍老的面容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威严："朕要你参加年后的大朝会。"

"臣遵旨。"逍遥低头应下，却又忍不住问道，"只是不知，为何非要臣参加？"

"朝会上，朕会让满朝文武再试一次，破解那东瀛使臣的三道难题。"皇帝目光灼灼地盯着逍遥，"你，也要一起想。"

逍遥苦笑："陛下，连翰林院的大学士们都束手无策，臣恐怕......"

"朕说了，"皇帝打断他，声音陡然冷厉，"朕不想责罚自己的女儿。"他缓步走回龙椅，指尖敲打着扶手，"若你不想办法解决，朕就将太平嫁给东瀛人。"

逍遥心中一凛，却仍镇定道："陛下乾纲独断，自然可以这么做。"

"你......"皇帝突然拍案而起，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挥袖怒喝："滚滚滚！"

逍遥连忙躬身："臣告退。"

就在他即将踏出门槛时，身后又传来皇帝的声音："且慢！"

逍遥转身，见皇帝已恢复威严神色："你不是要在京城置宅？若解了东瀛难题，朕赐你一座府邸。"

"谢陛下厚爱，臣已购得宅院。"

"朕可晋你爵位。"

逍遥佯装未闻，继续向外走去。

"可惜啊..."皇帝忽然叹息，"月儿还说，以你之才定能破解那三道难题，根本不必用朕这"幼稚"的法子。"他故意在"幼稚"二字上咬了重音，"看来她是看走眼了。"

逍遥脚步微顿，却仍未回头。

"靖王世子与你交好？"皇帝的声音如影随形，"不如就让他代朕跟着你，说不定哪天...你就"突然"想出办法了呢？"

"砰——"

逍遥猛地刹住脚步，靴底在金砖上擦出刺耳声响。他倏然转身，大步走回御书房中央，郑重行了一礼。

"陛下，臣与公主相交莫逆，此事...臣愿尽绵薄之力。"

皇帝眉梢微挑，枯瘦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打："哦？方才不是说无计可施么？"

"臣不敢打包票..."逍遥额头渗出细汗，"但愿意一试。"

"朕看还是算了。"皇帝忽然向后靠去，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岂能勉强爱卿？"

"不为难！"逍遥急声道，又立即稳住情绪，"为君分忧，本就是臣子本分。"

皇帝见敲打得差不多了，便收起戏谑之色，正容道："此事便这么定了，三日后的大朝会，你务必到场。"

逍遥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那靖王世子......"

"嗯？"皇帝一脸茫然地抬眼，"什么靖王世子？"

逍遥先是一愣，随即会意，连忙躬身："臣明白了，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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