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东灵山父子论道!作诗词两首!
张居正认真了,且非要与自己一较高下。
仿佛这攀登高峰,便成了二人在朝政上的争锋一般。
张允修年轻体健不错,这些日子以来,从未落下锻炼,可顶不上发狠劲的老爹啊!
他倒是还有些分寸,张居正不过五旬,可身子还是孱弱,以其倔强脾性,必然会奋力追赶。
只怕风烛残年的身躯,难以承受这种折腾,怕不是就要陨落在这东灵山上来。
念及于此,张允修也没有逼的他太紧,追赶老爹皆是保持着一个度,故意处于一种将追上未追上的身位。
毕竟他是来讲道理的,不是非要在登山上一较高下。
可张居正看在眼里,顿时是破口大骂。
“逆子!安敢这般折辱老夫!”
可张允修还是我行我素的模样,张居正自然也依旧是不肯退让。
“元辅与师尊暗自较劲,我却让我等跟着一起受罪。”
赵士桢喘着粗气,扶在棵树上,整个人早已浑身湿透。
好在此时正值季夏时节,天气还算是温热,不至于感染风寒。
“老夫老夫”
申时行更是累得说不出话来,他顺了几口气,这才勉强开口说道。
“何时才到山巅?老夫觉着已然攀登许久,却为何还不见山巅?”
赵士桢有些古怪:“申阁老莫要太过着急了,前头才将将到半山腰。”
“.”
看着申时行面如死灰的模样,赵士桢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申阁老也莫要灰心,前头半山腰有一处小亭,亭旁有溪流,正巧能够歇息一二。”
听闻此言,申时行算是恢复了一些干劲。
对于他这样一名常年伏案的儒生来说,登高望远听起来十分文雅,可行起来却是异常艰难。
相比较之下,一路攀登,越到后头张居正竟越是得心应手起来。
他身子本就高大,加上有仁民医馆的专业调养,其实身体相较于从前好了不少。
若非如此,以张居正先前的身体,早就昏倒过去。
眼见着便要到了半山腰之处,张允修上前两个箭步,意图超越老爹。
可马有失蹄时,他拉着一根树苗,却不想其根基不牢靠,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便在就要跌倒之时,后头一张有力大手将他托住。
张允修脸上有些尴尬。
可张居正却摇摇头说道:“汝处处言借力,却不知外力尚有穷时,全然依靠于此,如何能够成事?”
本想着教训一番老爹,却不想又被他教训了。
可张允修不在乎这个,而是几个箭步登上了平地,满不在意地说道。
“然有爹爹在前助力,我又有何惧哉?”
张居正嘴角肌肉一抽。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就幼子这泼皮性子,他还真是毫无办法。
在半山腰的亭子内,二人稍作一番休整。
亭子内存放有事先备好的茶水,简单饮用一番,又在溪流里头简单清洗脸上汗水,竟颇觉得神清气爽。
张居正坐在亭内,看向山脚下一座又一座的工坊,还有那些西山村的水泥房子,冷不丁询问说道。
“你那水泥,如何运用?”
“无非是修桥铺路,此物最要紧的乃是神速,能够让一座城池于数月拔地而起,能修建堡垒防范外敌”
“这便是你那防范外敌之法?怕是没那么容易。”
张允修又是一番解释:“世间事情皆有其规律,水泥虽好,可要大批量生产,仍旧需要原料等各方面配套,如今小规模可行,可想要推行到全国,就必然需要成套的产业链,以及足够的劳工和需求。”
“如何做?西山的阻力可不小。”
“推行新学,以新势破旧势。”张允修自信满满的样子。“爹爹只知我树敌众多,却不知我也交友众多,京城上上下下,有无数人指望着西山赚银子,便连皇帝也是如此。
那西山何愁不能成事?”
一听到皇帝,张居正脸上又阴沉下来,他起身说道。
“时候不早了,老夫还真想去那山巅上去看看是什么光景,可还能比得动?”
张允修笑了笑:“爹爹若是体力不支,我却还能将你背下山去。”
“好大的口气!”
眼见着父子二人,却还要继续比下去。
坐在一旁歇息的赵士桢与申时行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无奈。
踏过山腰处的小溪,便入了一处乱石林,随处可见一些前朝游人所留下的刻字。
“此乃胡都木文,为蒙元时期所留,想来距今也有个二百余年。”
“上头写着什么?”张允修摩挲着那些凹凸风化的石壁,忍不住询问说道。
“不知。”
张居正自然对于元朝文字没有什么了解,不过是发出一阵感慨说道。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不过两百载光阴,石壁上文字却已然模糊不见,不知两百年后我大明会是什么样的光景?”
张允修毫不留情地说道:“那时候大明早亡了。”
“.”
张居正脸上表情突然僵硬,不愿再与逆子说话,扭头便朝着山峰处爬去。
越到山顶,周围草木越加稀疏,偶有一两棵古松在石缝里头孤独耸立。
二人说话越来越少,脚步也越来越快。
张居正时不时扭头远眺,不单单瞥见西山工坊,还可见远处京城的一角不由得心神震荡。
他咬着牙齿,似乎势必要登上那高峰之上。
周围景致不断掠过,张允修似乎脚步也慢了下来,在张居正的眼里,一切只剩下了前方的山顶。
终于,一步踏及,登至峰顶,一时间竟豁然开朗。
一股清甜空气扑面而来。
“登上了!”
张居正言语都有些发颤,他忍不住举目四望。
此处风景极佳,不单单能见西山各处,甚至可瞥见四处群山匍匐。
极目远眺之下,更有见那京华城郭如棋盘一般盘布远处平原之上。
罡风猎猎,吹动衣袂,恍惚间却似欲乘风归去。
张居正心神激荡,一股意气便要从心底迸发而出。
他宽袍下摆处沾满碎石草屑,扶着棵老松,声音从低到高渐渐洪亮,一首诗歌便跃然而出。
“一枕孤峰宿暝烟,不知身在翠微巅。寒生钟磬宵初彻,起结跏趺月正圆。麈梦幻随诸相灭,觉心不照一灯燃。
明晨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
此诗一出,跟在后头的张允修愣了一下。
怎么说,张居正也是进士出身,于后世留下不少遗篇。
今日竟亲眼见证其吟诗诵词。
一时间,他能够从诗句中感受到,老爹张居正那胸中的一股子意气。
所谓“麈梦”“诸相灭”,无非是对于浮世功名的一种超脱,“觉心”无需外物,唯有内在的自足便可。
“朱陵路”乃是修行路,“踏遍紫云”更显得执着,却像是张居正这般人物能够写出来的诗句。
念及于此,张允修感慨良多。
回顾历史上老爹,确实是一个将权谋权术玩到极致的人。
可同时他也是一个极为具有理想主义色彩的人。
可以说,老爹张居正用“愿以深心奉尘刹”推行“万历新政”,却因此“威权过甚”遭天下非议。
历史可以对于“万历新政”的利弊给予评说,可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张居正怀揣着一颗救国之心,无惧生前身后名。
然而,凭借着一腔热血与意气,不顾自身也要推行改革,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这样便能够挽回大明的颓势么?
张允修不这样认为,他站在身后眯了眯眼睛有了些计较。
“元辅此诗颇具气魄啊~”
不远处,赵士桢瘫坐在地上,发出一阵感慨。
“恩府殚精毕智,勤劳于国家,吾等远远不及也。”
申时行看着此情此景,眼圈也不免有些发红。
多年来推行新政,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正如攀登此峰一般,终究是有了一些成效。
可到头来却发现,这等努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即便是他们再用力,滔滔大势似乎也是止不住的?
正如那一句“明晨更觅朱陵路,踏遍紫云犹未旋”,寻觅大明朝之出路,似寻访仙家洞府一般,云海茫茫,山路艰险。
永无止境!
申时行有所触动,俯瞰那大好山河感慨说道:“敢问歧路多艰险,我辈亦能砥砺前行也!”
可张居正却有不同想法,他凝神看着幼子,似在授课一般说道。
“自成化以来,我大明吏治疲弊,宗室骄恣,庶官瘝旷,财用大亏,已然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
他发出一声叹息。
“推行新政以来,吏治渐渐清明,国库日渐充盈,已有欣欣向荣之感。
汝以杂学惠及天下,可比古时公输班。
然数月以来,已是锋芒毕露。
如今再提‘新学’之理,就不怕天下儒生群起而攻之,令我等前功尽弃么!”
出于一个儒生的角度,张居正几乎是不可能反程朱理学的。
从“现代医学”到“机械学院”,再到如今的“出海论”“浑天论”。
张居正能够很敏锐的察觉到,张允修不单单想要推行改革,抑制士绅豪强,甚至想要从儒学根本上,去破坏传统儒家的社会根基。
这一点几乎是无法容忍的。
张允修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察觉的这么快。
以“阳明心学”的变种思想,去替代传统儒学思想,这是改革的应有之义。
简单来说就是,单单有生产力的发展肯定不够的,思想上若是不能得到进步,以自己一人之力,是很难推动整个大明朝发生改变的。
张允修很明白这点,也是暗暗在推行。
他倒也不急着辩解,看了看这染红的天际。
临近傍晚时分,西边的落日不再耀眼,犹如一颗浑圆的红丹一般,倚靠在远处山峦之间。
张允修笑了笑说道:“爹爹既然赋诗一首,那我也来凑凑热闹,以诗明志,好叫爹爹知道,何为新学,何为真正的新政!”
“你也会写诗?”
“爹爹且听好了。”
张允修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要说其他诗词他指定屁不会放一个,可若是咏志诗词,那他可就是完全不困了。
当即在原地踱步几圈,随后目光落在远处骄阳之上,一字一句地念诵说道。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未上东灵非志浩,指顾征程万道。东灵山上峰峦,赤旌漫卷西风。
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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