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江南士族之三胜?
暮色渐浓。
王锡爵与王世贞二人,带着身酒气回到了府上。
在大堂内坐定,看着那灯火摇曳的煤油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大江南北好像离不开西山带来的变化。
从了解实事的报纸,再到物美价廉的藕煤,还有各类琉璃制品。
即便世家大族们,再想要躲避张士元对于这个世界的影响,却也如卷入洪流一般无力。
可江南士族盘踞于此地多年,又如何会轻易任人宰割?
大堂上,伴随那袅袅檀香,王锡爵为老友沉声解释着说道。
“一为结盟,眼下京城大小官员,碍于张江陵之权势,又为张士元所蛊惑,在这场‘浩劫’中人人自危,别看他们面上阿谀奉承,可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心怀怨念。
若有徐公振臂一呼,发动门生故吏,我等再联络旧日同僚,定然是一呼百应!
此一胜也!”
坐在他对面,王世贞脸色有些微醺,他很满意地点头:“张家父子倒行逆施,蛊惑君上,早就为世人所唾弃,无非是缺个由头罢了。”
他眯起了眼睛。
“再有晋商势力相助,有潞王为我等打头阵,倒确实是万无一失。”
其实在大部分古人看来,张允修的这些行径,犹如昔日“王莽改革”,定然是要让天下大乱的。
你说他每每都能够逢凶化吉?
那定是时候未到罢了。
王锡爵又想了想说道:“不单单是如此,坊间最喜神鬼传说,我等只需派出些方士、说书先生,将那天工纺织机传为妖物。
若非是妖物,如何能够这般神妙,用了乃是要折寿的。
乡野愚民最为相信此道!
此二胜也!”
说话间,王锡爵已然可以想象到,今后有百姓冲击巡抚衙门,大喊着什么‘天工纺织机’夺了他孩儿性命之类的话语。
此便够海瑞人等喝上一壶了。
王世贞也点点头说道:“京城内外非是铁板一块,皇帝痴迷于旁门左道,成日不理朝政,早已闹得天怒人怨。
我等联合晋商,与朝中有识之士,于《京畿日报》上发起攻势,直击那江南织造局扰乱市易,张士元借赈灾之名中饱私囊,再有那张氏父子专权跋扈,有不臣之心.便要叫那张江陵焦头烂额!”
以上便是徐阶口中所言“宣策”之法。
这二人曾在朝中为官,也曾自诩为国为民。
此刻以茶代酒,推杯换盏之间,脸上交谈之神情竟有些显得阴鸷
二人在徐阶所定方略之间,渐渐细化笔触,并以此来进行布置。
初秋时节,外头的虫鸣越发凄厉和嘶哑。
聊到这最后一计,王锡爵压低了声音说道:“徐公所提那联援之策,会不会有些太过于.”
他们心里都明白,这联援联得乃是哪里的援,无非是海上之人罢了。
自嘉靖以来,海上倭寇屡次侵袭劫掠江南诸地。
为何能够所向披靡,为何能够深入腹地?
那倭寇之中,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倭人呢?
为何次次世家大族皆不受影响?
其中缘由自然是耐人寻味。
王锡爵与王世贞二人嘴上不提,可个个心知肚明。
这倭寇之患,无非是与朝廷争锋的一张牌罢了。
若无倭寇之患,海疆风平浪静,那又有何理由抑制阻止朝堂彻底“开海贸易”呢?
若朝廷开海贸易了,这海贸上成百上千银两的进项,岂不是皆为朝廷所得?
朝廷想与民争利,此非仁政也!
当然,江南士族们为大明朝廷“分忧解难”,却也不会将自己搭进去。
若非是情急之下,他们自然是不会动用倭寇这张牌的。
毕竟此乃抄家灭族的谋反大罪,就算是做得再密不透风,可谁能保证不被人抓到把柄?
然而,张允修的“借贷法”,乃是结结实实刺痛了江南士族们的神经。
徐阶临到了时,接连在一黄毛小儿身上吃亏,怎么能够不狗急跳墙?
王世贞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压低声音朝着老友说道。
““须得布下多层后手,最好不留一丝痕迹。
不必大动干戈,万万不能露出把柄。
修书一封让倭人趁乱烧毁那江南织造局织机,侵袭几家受其新政恩惠之农户。
令那些乡野愚民望风而逃,却且看看还有谁能够推行那‘借贷’之法!”
二人算上徐阶,年岁都快要到两百岁了,更有在官场内沉浮之阅历,一干安排可谓是细致万分。
此时月轮已攀上中天,窗外渐明,透过那有些发黄的琉璃窗,落在了二人面前的案头之上。
王世贞不免发出一声感慨:“还望元驭兄知道,这通体澄澈之琉璃窗子,分为左右两扇,老夫花了整整五万两银子,才从佛郎机人手中购置了这一对来。
平日里伏案读书累了,便可透过这窗子,看看庭院里头的花花草草,赏花赏风赏雨赏雪,再赏赏这明月。
这五万两银子花得可太值当了。”
他意有所指,脸上皆是愤恨的表情。
“有此物善其用,不比那西山之琉璃好上千倍万倍?那逆子嗳!”
前次,长子王士骐在西山以重金购置了一套儒学圣贤琉璃像,本以为乃是捡了便宜。
王世贞甚至还想着借花献佛,好好讨好一番徐阶,却不想最后弄巧成拙,险些将徐阶的老命给气没了。
可以说,王世贞如今一见到琉璃像,便气不打一处来。
“唉——”
王锡爵怎会不知老友的苦楚,花费了数十万两银子,竟然买回来受气。
现如今甚至还接连掉价,任谁都会与张士元不共戴天。
可他依旧还是劝慰着说道。
“元美兄(王世贞字)也不必太过挂怀,钱财乃身外之物,失了还能够赚回来。
令郎尚且年幼,办些糊涂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只要能够痛改前非,便尚能有转圜余地。”
王世贞则是唉声叹气的样子。
“犬子自小于内帷长大,被妇人宠得骄纵惯了,行事总是没个轻重。
把他放在京城,我这心里头整日七上八下,不如叫他回江南来,闭门读书也好收收心。”
王锡爵微微颔首说道:“若能让令公子潜心举业,安心准备秋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倒是怡然自若的样子,毕竟自己的长子王衡,在京城之中安心治学,也没听说有弄出什么乱子。
甚至王士骐在京城的一干情况,都由王衡看着,颇有些少年老成。
王锡爵对这个儿子的期望还是很大的。
正说着话,王世贞的目光瞥见了桌案上的一份《万历新报》,不免又有些咬牙切齿。
“听闻近来这张士元,又在京城搞出了什么名堂,说是要创办什么新学科学,以矫天下心学之妄,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猛地一拍桌案。
“此等黄毛小儿,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也开始学人创立学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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