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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张士元祸乱人心?


大堂上。

    王世贞穿着里衣,发髻十分凌乱,他手里端着那封书信,忍不住地发颤。

    原先送走王锡爵之后,他便已然回到房中睡下,却不想对方去而复返。

    王世贞心中本是有所怨念的。

    即便是再十万火急的事情,怎么不能托人来传话,或者明天再说,非要今夜将自己又叫起来?

    可一看这书信上头的内容,立马就明白,为什么老友拼着命要让自己当面看到了。

    这张士元!简直是不当人子啊!

    “畜生!畜生呐!”

    王世贞发出一声声嘶吼,却不知是在骂张允修,还是在骂长子王士骐了。

    他瞪大眼睛,一字一句看清书信上头的内容。

    那王衡在书信上细致地记录下,王士骐这些天来的心路历程,一看这些内容,王世贞便顿时明白了。

    自己让家中管家前去看着那逆子,却不想没有一点作用,也不曾传来一点消息。

    想来管家定然是受了此子胁迫,报喜不报忧。

    再看看王士骐,为了能够购买那个什么期货,竟然将王家在京城的所有财产,全然抵押售卖。

    崽卖爷田不心疼!

    王世贞捂着自己胸口,觉得有一股气堵在那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悲痛万分,拿着书信直跺脚说道。

    “老夫于京城皇城外的宅子,那可是绝好的地段,这逆子也敢给卖了?”

    “还有那东郊良田百亩,那可是靠着通州运河方向,岸边的沃土,他竟也抵押!”

    “老夫的古董字画!那赵幹《江行初雪图》,他不会也敢一并抵押吧?”

    “逆子!逆子!”

    王世贞声音嘶吼起来,引得在外伺候的下人们,都有些噤若寒蝉。

    “老夫要去京城!老夫要去一趟京城!将那逆子给抓回来!打断他的狗腿!”

    王世贞涕泪横流的样子,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了。

    站在一旁的王锡爵见此情形,不由得唉声叹气,却也只能上前将其拉住,安慰着说道。

    “元美兄稍安勿躁,汝此番去京城乃是大大不妥,先不言去京城路途遥远,即便是快马加鞭,起码要有个半月有余,届时可还有挽回之余地?

    再说这江南之地,那织造局与西山钱庄,正在虎视眈眈,还有那海瑞与殷养实,便是要瞧着我等的笑话。

    汝若在此刻轻举妄动,便是中了他们的奸计!”

    王世贞已然有些不管不顾了,瞪着眼睛说道。

    “那逆子已然将老夫家底要败光了!老夫又更耐如何?此子荒唐至此,老夫要打断他的狗腿,再寻那张士元了断个干净!”

    王锡爵吓坏了,连连摆手说道。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他生怕对方想不开,真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等能稳坐钓鱼台,靠着便是步步为营,处处谋划,若是贸然行事,反倒是落入下乘。

    特别是元美兄去了京城,而今京城可都是张家父子之势力,岂不是入了龙潭虎穴?”

    “那你却说如何?”王世贞没好气的样子。

    王锡爵摇摇头说道:“元美兄缓缓劲头,汝心急如焚,我又怎会不急?

    辰玉(王衡字)这孩子自小便乖巧,可去了京城之后,却犹如入了大染缸一般,竟然也为张士元所惑,张口闭口便是什么‘新学’。

    我这个老父,也是焦急万分。”

    他没想到打脸来得竟然这么快,一个时辰之前,还在老友面前吹嘘,自家孩子多么多么老成持重。

    诶呀,跟王士骐这小子比起来,简直是孝子良子,今后有状元之姿啊~

    可转头,这小子就在老爹脸上狠狠抽了一下。

    要去干什么“以身入局”了。

    王锡爵重重呼出一口气:“如今之计,我等还是先行与徐公通通气。

    再寻可靠之人,快马加鞭进京城阻止这两个小畜生!”

    他还是有所顾虑的,张允修不走寻常路,搞出个“期货市场”来,很难让人不相信是有所谋划。

    眼下未曾摸清状况,他们贸然行动,反倒是不妥了。

    几杯茶水下肚,王世贞总算是冷静下来,想清楚其中症结后,这才喟然长叹。

    “怪只怪那张士元太过凶恶,以靡靡之法,将人蛊惑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通过王衡在信件里头,只言片语的描述,他已然能够感觉得出来,这“炒期货”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短短一日之内,便可赚取到寻常人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如何能够不令人疯狂!

    二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之色。

    王锡爵长叹一声说道:“我派人去徐公府上通报一声,明日我二人登门拜访说明情况。

    最为关键的是,该知道这京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张士元到底意欲何为!”

    户部大堂。

    时任户部尚书的张学颜,正站在一面巨大的展板面前。

    展板上用不同颜色的狼毫笔,将不断上下变化的线条标注起来,时不时还写上一些文字解释。

    随后,他学着从前张允修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教鞭。

    这教鞭自然不敢拿来打面前的张居正,而是在展板上指指点点,介绍上头每一个概念。

    “自古以来,商贾营生路途艰辛,货物交易更是繁琐至。

    譬如运送大宗棉花买卖,不仅要耗费人力车马长途转运,还需耗费巨资租赁仓储。

    更令人头疼的是,市场行情如潮汐起落。

    极端之时,上午十文钱一斤的棉花,到了下午便骤跌至五文。

    时常还会出现交割完成后,价格再度波动的局面.”

    “故而,张同知别出心裁,开创了‘期货市场’,以契书来指代货物,商贾们手持契书,无需再为实物交割劳神费力,只需依据市场行情,在价格涨跌间博弈周旋.”

    说到底,这“期货市场”的概念并不复杂,只是对于古人来说,太过于新颖罢了。

    张居正坐在堂上,手里端着一盏清茶,看向了那已然成为户部、工部日常使用的图表,不由得紧紧皱起眉头。

    “此物类于‘盐引’,宋时也有以‘交引’进行茶盐买卖的先例,可这‘期货’又是何意?”

    张学颜解释着说道:“想来是类于粮食提前兜售的法子,在货物尚未运达,或是产出之时,提前以契约进行买卖”

    简单一番介绍之后,张居正算是对于期货法有了一个大概的认识。

    他陷入到一阵沉思之中,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显得有些沉闷。

    张学颜察觉到首辅神情的变化,连忙拱手说道。

    “元辅倒不必担心,令公子此法很是精妙,不单单能够便于货物流通交易,对于粮食、布匹等物资的价目,也能够起到稳定的作用。

    法子是好法子,便是看能否用到实处。”

    “老夫若觉得此法不妥。”张居正神情有些发冷,“现在可还来得及?”

    “这”

    张学颜略显尴尬的模样。

    原来“期货市场”的开设,张允修挂着朝堂和户部的名头,却是行的“先斩后奏”之举。

    这“期货市场”都已然在京城传得人尽皆知,张居正这个内阁首辅,却才堪堪从报纸上知晓,内阁和户部通过了这什么“期货市场”的成立。

    这张允修还真是胆大包天。

    张学颜头上不由得冒出汗来,很没有底气地说道:“元辅莫要动怒,此法说起来也算是利国利民,于我等推行一条鞭法,还是有利的.

    再有户部予以监管,今后朝廷可借用这期货,推行均输平准之法,倒也是事半功倍。”

    “这逆子越发的放肆了。”

    张居正咬着牙齿,面容稍稍有些扭曲。

    这小子就是吃准了,自己必然会为其找补,故而显得有恃无恐的模样,直接将“期货市场”给推行了下去。

    可即便他再气愤,生米已然煮成熟饭了。

    正如张允修所料的一般,张居正为着力推行“一条鞭”法,必然不可能取缔“期货市场”,甚至还会为此而大力推行。

    在国家大事上,意气之争是要不得的。

    然而,张居正还是颇为不满地说道:“那期货市场虽好,却也并非尽善尽美,这些日子来,好几位勋贵将状告到了我这里来,听说成国公也沉迷于此道。

    京城达官显贵子弟,如今成日里便流连于‘期货市场’中,想要从中攫取暴利。

    此乃助长奢靡之风。”

    “元辅倒是偏颇了。”张学颜笑着解释说道,“那勋贵子弟,平日里便在京城为非作歹,比之让他们四处狎妓,奢靡无度,倒是不如让他们将银子投入期货市场,令更多人受益.”

    张居正站在“人治”的角度,可张学颜更多在乎的,乃是经济方面的优势。

    让原本不创造价值纨绔子弟,在这经济浪潮里头创造价值,难道不是一个善政么?

    张学颜继续构想着说道:“我等欲着力推行一条鞭法,先前便时常有人提出问题,民间百姓往往以粮食换取银两,再进行缴纳赋税,其中不免会受地方士绅官吏之盘剥。

    如今有了期货市场这一概念,倒是可以一定程度上解决此困。”

    张居正起了一些兴趣:“何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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