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戏破人亡
局势陡转,跪地受审变成了暴徒冲衙。
高台上的西装县长脸色阴沉,眼中却暗藏着淡淡的疑惑,似也有些弄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白脸程,你他娘的把戏唱砸了!”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突然在他的耳边响起。
“闭嘴,你如果现在拆台,那这出戏才是真的要砸锅了!”
西装县长在心头低喝一声,冷静道:“先别着急,他既然已经入了我的戏,就不可能这么容易脱身。”
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沈戎为何会突然‘出戏’,但事到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是贸然收场,帮忙搭台的同伴或许还有逃跑的机会,但站在台前的自己肯定是必死无疑。
“我的命域还没被破,那就说明还有赢的机会!”
心念既定,扮作‘西装县长’的白脸程猛的一咬牙,朝天鸣枪。
砰!
枪声震耳,似鸣锣开场。
原本拥挤的县衙突然朝着两端‘拉长’,场地瞬间变得十分宽敞。
在成功跟沈戎拉开距离之后,白脸程冷着脸吼道:“大胆刁民,居然敢率众闯本官府衙,罪大恶极,无需再审,当庭宣判.”
“斩!”
话音落地,大堂两侧瞬间涌出密密麻麻的人群,头上通通都带着麻将牌面的面罩,手中双枪高举,枪口火光迸现。
砰!砰!砰!
枪声瞬间大作,动静之狂暴,更甚此前轰鸣的大雨。
“偷我的记忆,演我才知道的戏。既然你瘾这么大,那我就跟你接着唱下去!”
沈戎抬手一挥,拱卫四周的伥鬼顿时扑杀上前。
子弹对快刀,在这一刻差距颇为明显。
一颗颗子弹穿体而过,在伥鬼的身上凿出拳头大小的黑雾漩涡,身躯转眼间便被打的涣散。
甫一动手,沈戎麾下的伥鬼众便损失惨重。但以姚敬城、梅天顺、郑庆方等人为首的骁勇伥鬼却依旧成功扑进了人群之中,刀光起落,撩起一个个斗大人头。
沈戎也没有冷眼旁观,脚下重重一踏,身影登时奔袭而出。
在融入‘镇物’犵党刀之后,沈戎感觉自己命域的凝实程度顿时提升了一大截。
不止是命域具现的街景房屋变得更加完整,那些被囚禁在命域之中的伥鬼的形象也逐渐变得清晰,例如被囚之前实力最强的郑庆方,此刻脸上五官已经变得清晰分明。
除此之外,沈戎感觉自己浑身像是长满了无形尖刺,举手投足之间,锐意激荡,似无物不可撕碎摧破!
也正是凭借这一新的特性,沈戎在彻底‘入戏’之前成功脱身,拿回了肉体和意识的主动权。
镇物对于命域的加持效果,远远超出了沈戎的预估。
吼!
风声呼啸似虎吼。
沈戎如同黑夜之下一头追狩猎物的猛虎,纵身几步便冲到了大案之前,五指并拢如刀,横斩白脸程脖颈。
白脸程似没料到沈戎的速度会如此之快,甚至都没来得及举起枪口,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的手臂从自己面前一划而过。
噗呲
劲风过处,人头掉落,却不见半点血色。
血肉在这一刻似乎全部化作了无形的气体,从白脸程脖颈断口处快速泄走。他的身体瞬间干瘪成薄薄的一张‘纸’,轻飘飘的挂在太师椅的靠背上。
“纸人?扎纸匠?!”
沈戎眉头紧蹙,猛然转头看向身后。
入眼哪里还有什么气度威严的县衙,只剩下用白纸糊成的地面和墙壁,到处都透着一股阴森森的冷意。
而那些正在跟伥鬼搏杀的衙役也不是真人,而是一具具裱糊精致,上色艳俗的纸人。不过他们手里端着的匣子炮倒都是真家伙,威力不小,而且数量极多,竟将伥鬼们压入了下风。
最早被囚入【市井屠场】的伥鬼陈牢被一群纸人团团包围,纵然他手中的犵党刀锐利无比,挥刀过处,纸人擦着就伤,碰着就死。
但那些碎裂的‘肢体’纸片却似有意识一般,飘荡在陈牢四周,寻机贴上他的身体,如同棉纸吸水一般,将他的身体硬生生啃下一块。
只剩下‘饥饿’本能的陈牢本就对这些没有血肉的纸人兴趣缺缺,身躯受损之后,行动变得越发迟缓,站在原地徒劳挥刀。
再这么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在纸人的围攻之下魂飞魄散。
沈戎站在高堂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当即果断将命域范围收缩到身周十米,将一众身陷重围的伥鬼强行‘捞’了出来。
从动手到现在不过半分钟的时间,沈戎麾下的伥鬼已经遭到重创。一些生前命数低微的伥鬼已经战死,剩下的也几乎人人带伤。
就连近战方面最为骁勇的姚敬城,竟也丢了一条左臂,眉眼清晰的脸上狞意分明。
哗啦啦.
大雨轰鸣的声音就在耳边,但是沈戎却看不到半颗雨点。
沈戎知道自己此刻还在对方的命域笼罩之中,这就是覆盖范围不如对手所带来的弊端。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沈戎,今天我就用你的戏,送你上路!”
先前已经‘身死’的白脸程再度出现,此时他身上的西装已经换成了一套飘逸的白缎锦袍,束发带帽,一个骚气的红球挂在额前。
抬脚提襟,横扎马步,白脸程脸上挂着一抹放荡不羁的笑容,左手两根指头提捏着袍角,右手冲着沈戎遥遥一招。
“来。”
白脸程的这句话似不单单在对着沈戎说,更是在向周围的纸人发号司令。
一时间所有纸人全部飘浮而起,纷纷投来,贴敷在白脸程的身上,一层覆着一层。
顷刻间,白脸程的体型便膨胀到七尺之高,手中更是出现一杆缀着红缨的霸王枪,气势煊烈,战意昂扬。
能登台称角的武生,可不止会唱词,拳脚兵器上的功夫更是不弱。
长枪一卷,又扮一角的白脸程率先攻了上来,枪头晃动,一招金鸡点头就直奔沈戎面门。
铛!
屠夫钩挡住枪头,撞出一声铿锵脆音。
沈戎俯身抢进,以钩当刀,贴着枪身滑动,刮出一片火星子,直斩白脸程握枪的手掌。
人屠命技,断肉!
“来的好!”
白脸程朗声一笑,曳后的左手向下一压枪尾,枪身猛地上挑,荡开屠夫钩。同时趁势踏前一步,枪尾自下而上撩起,直击沈戎中门。
沈戎横钩挡在身前,却还是被这一枪扫的向后连退数步。
有了上百道纸人的加持,白脸程此刻枪上的力道竟比并行毛道的沈戎还要强上几分!
白脸程得势不饶人,继续欺身跟进,右脚踏地纵身跃起,双手持枪轰砸而下。
势如峰峦压顶,沈戎没有选择硬扛,纵身躲闪。长枪贯落在纸糊的地面,发出一声轰鸣巨响,纸屑飞舞,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
“哼。”
虚空中突然响起一声不满的冷哼。
“别这么小气,拿了他的花红,够你再糊几百个纸人了。”
白脸程轻笑回应,手上动作不停,挺枪再度扎向沈戎胸膛。
枪影快,刀光也不慢。
沈戎和白脸程拼斗在一起,所过之处崩碎的纸屑被劲风卷起,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
“啧啧”的咂嘴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躲在暗处的人似乎已经心疼的不行,却还是只能硬着头皮往外掏着家当。
一张张白纸凭空浮现,快速修复着破碎的命域。
咚!
兵器碰撞,各自弹开。
白脸程精准抓住这个间隙,突然矮身沉肩,向前一顶。
沈戎虽然及时横臂架挡,却还是被撞飞出去,将一根纸做的立柱撞的支离破碎。
“用性命苦短来换一身暂时的糙肉厚皮,沈戎,你倒是真狠的下心啊。”
白脸程嘴里正往外喷着讥讽,却突然发现自己胸前有异,低头一看,瞳孔顿时猛的一缩。
只见他胸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条寸长的裂口,巴掌大小的纸片扑簌簌掉落,像是脱了一层皮。
人屠命技,破皮!
“别他娘的废话了,赶紧宰了他!”
那人又在催促,白脸程脸上闪过一丝怒意,挥臂震袍,披风招展。
急促的锣鼓声突然四面响起,唢呐冲霄,鼓点震震。
白脸程在曲乐的烘托下,眼中精光毕露,一身战意变得越发高昂。
命域之外的老天爷似乎也要来凑一凑热闹,扔下了一道雷鸣。
轰隆。
雷声滚荡,两道身影再度悍然相撞。
屠夫钩勾住枪头奋力一甩,沈戎跨步抢进,左手去抢枪杆,右手抽回钩子直奔白脸程面门。
白脸程身子向后一仰,算准的弯钩碰不到自己,趁着沈戎势头将竭,右手猛拧枪身,从沈戎的掌心中挣脱而出,顺势横扫身前。
沈戎此刻却显得像个无所畏惧的愣头青,竟不闪不躲,只是举起左臂当做盾牌,挡在横扫的枪路之前。同时沈戎脸颊两侧浮现出三对虎纹,脚下逼近的速度陡然加快,屠夫钩不依不饶追着白脸程的头颅。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凶险临头,白脸程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沈戎以伤换伤的目的是什么,他心里也是门清。
“有纸人护身,自己还怕跟你换伤?”
电光火石之间,白脸程脚下生根,身体定住不动,霸王枪重重砸在沈戎的左臂之上,闷响声中夹杂着骨头碎裂的脆响。
沈戎身体被砸的离地飞起,手上的屠夫钩却也成功从白脸程的身体上划过,拽出了一条黑梭梭的魂魄。
三魂七魄,尸狗。
没等那售卖魂魄的声音响起,白脸程强忍着脑子里的剧痛,嘴里放声怒吼。
“姓张的,帮忙!”
“小白脸,事后你要是敢短了我的钱,老子跟你没完!”
回骂的声音同样嘹亮震耳,紧跟着同样是纸糊的天花板上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一个通体闪动着耀眼金光的纸人从中掉出。
纸人脸上五官栩栩如生,和下方的白脸程一模一样。胸口上用朱砂写着‘尸狗’二字,和白脸程被钩走的魂魄相对应。
戏子唱戏,纸匠搭台。
本该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行当,现在不止搭上了伙,而且各种命技层出不穷,竟然连应对屠夫钩的办法都有。
可正在缠斗之中的白脸程却没有从沈戎脸上看见半点波澜,一颗心不禁猛的往下一沉。
倏然,一直站在战局之外,保持静默不动的伥鬼众中,姚敬城伸手抓住旁边梅天顺的衣领,垫步蓄力,一把将对方扔向空中的金光纸人。
梅天顺腾空而起,双手紧抓着犵党刀,朝着金光纸人一刀劈下。
轰!
金光纸人和梅天顺同时炸成粉碎,金色的光点对着下方交战的两人当头淋下。
这道命技虽然被破,但残存的光点似乎还有点作用,被淋了一身的白脸程精神猛然一震,衰坠的气势再次升腾而起,长枪破空,带起一抹金色的弧光砸向沈戎。
“死!”
铮!
屠夫钩震鸣不止,沈戎双手持钩,对着枪影一斩而下。
毛虎命技,骨啸。
人屠命技,屠因。
市井屠场,犵党之锐!
‘锵啷’一声,一截枪头掉落在地,断口处赫然是一层卷着一层,裹的严严实实的白纸。
白脸程瞳孔震颤,脸色陡然苍白。
他这是才幡然醒悟,对方竟然一直未尽全力。或者更准确的说,比起情报里的描述,沈戎的实力在短时间内又往前了一步!
“姓张的,情况不对,风紧扯呼!”
砰!
屠夫钩划出一道凄厉血光,狠狠劈中的白脸程的肩头!
白脸程被砍的翻滚出去,等再起身时,整个左肩呈一种诡异的角度往下塌着,覆盖其上的纸衣尽数破碎,露出一条白生生的手臂,比起其他肢体部位整整小了一大圈,看上去十分的古怪。
“纸人张,纸人张”
急切的呼喊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似乎藏在幕后的同伙已经先行逃跑,只留下白脸程自己一人断后。
白脸程似乎陷入了绝望之中,彻底丧失了战意,竟转身夺门而逃。
可他的速度在沈戎面前根本就不够看,几步便已经追上,手中屠夫钩闪动的刺骨的寒光,对着白脸程的背影挥下。
千钧一发之际,白脸程狂奔的身影突然一顿,拧动脊背,头不转,枪已出。
手中兵器快如闪电,正正捅在了沈戎的胸膛上。
“谁说没有枪头.就捅不死人?”
白脸程依旧维持着自己‘入戏’的状态,口中言辞轻缓,一颗脑袋慢悠悠的转向身后。
蓦然,他转头的动作一顿,脸上露出一抹难言的苦笑。
“俺嫩你娘,纸人张。俺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只见‘扎’在沈戎胸膛上枪杆子褪去金属光泽,变为一根白纸裹成的棍子。
随着沈戎脚步往前,一寸寸被压弯。
噗呲!
白脸程的脑袋从肩头滚落,正脸朝上,却垂着眼眸,不敢再去看沈戎。
轰隆!
雷声再起,屋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大雨浇透,一颗雨珠率先穿透了纸张,滴落在沈戎的脸上。
刹那间,沈戎眼前视线变幻,再度回到了寂寥无人的街头。
什么黑脸包公、西装县公、锦袍郎君,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无踪,仿佛一切都只不过是刹那间的南柯一梦。
那座木板搭成的戏台倒是还在,但是只有一个狼狈的身影跪倒在铡刀旁边,周围全是支离破碎的纸屑,飘浮在污水之中。
“沈爷,俺求您一件事”
白脸程抬起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头上,“您帮俺宰了纸人张那个畜生,你想知道什么,俺都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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