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遇事保持神秘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夜色里划出一道锐角,林夏抓起手机冲向楼梯的时候,衣袋里的银针还在随着脚步轻响。
跑到二楼转角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便签背面的字迹——"乐谱里藏着银匠的锤子声",脚步猛地顿住了。
对面楼顶的人影还在晃动,手里的东西被风掀起了边角,月光透过稀薄的纸页,在墙面上投下了细碎的纹路。
那不是乐谱,林夏忽然反应过来,纸张翻动的频率太规律了,倒像是某种印刷品。
"任侠,查里昂歌剧院档案室管理员的真实身份。"
她对着手机低声说道,指尖已经按在110的拨号键上:"还有,让老银匠看看他的工具箱,特别是装錾子的抽屉。"
救护车在楼下转了一个弯,红蓝灯光扫过走廊的玻璃窗,将林夏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看着对面楼顶的人影突然转身,手里的东西簌簌的落下,像一场细碎的雪。
第二天清晨,排练厅的木地板上还留着昨夜饭菜的油渍。
宋依帆正蹲在地上用纸巾擦拭,护腰上的银饰随着动作轻轻碰撞,发出风铃一般的声响。
领舞姑娘站在镜子前压腿,膝盖上的膏药边缘已经卷了起来,练功服的裤脚还沾着些许草屑。
"林医生,环保局的人刚才来电话,说在废弃工厂的仓库里找到了三箱普鲁士蓝颜料。"
宋依帆抬头的时候,额角的碎发垂了下来:"还有一把錾子,上面的纹路跟老银匠的工具一模一样。"
林夏刚把新打印的申报书放在长桌上,听见这话动作顿了顿。
申报书的封面上,"非遗保护与跨国追讨"几个字被晨光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翻开最新添加的章节,里面夹着老银匠手绘的银饰图谱,凤凰的尾羽正好覆盖在"成"字的斜钩上。
"周明宇昨晚被带走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张乐谱。"
领舞姑娘突然开口了,压腿的动作换了方向:"警察说他招认了想伪造古董文献,但具体藏了多少乐谱,他死活不肯说。"
林夏的目光落在了申报书里夹着的照片上。那是老银匠打制"七星引路"时的侧影,锤子落下的一瞬间,银片上溅起的火星正好落在他满是皱纹的手背上。
照片的边缘还粘着一点银粉,在阳光下泛着灰蓝色的光。
排练厅的门被推开的时候,风铃发出一阵急促的响动。
小芳抱着一摞文件跑了进来,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刺啦声,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进了衣领里。
"林医生,这是法国领事馆刚送来的文件。"
她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纸张边缘撞在玻璃杯上,溅出了几滴凉茶:"他们说里昂歌剧院那边有了新动静,想提前跟我们视频会议,聊聊演出细节。"
林夏拿起文件时,注意到最上面那页的签名栏里,有一个潦草的签名很眼熟。
笔尖划过纸面的力度极重,最后一笔拖出了长长的尾巴,像极了周明宇体检报告上的签名。
"视频会议定在什么时候?"
她指尖划过签名的边缘,纸页上还留着淡淡的咖啡渍。
"今天下午三点。"
小芳说着就去摸手机:"我现在就拉群通知大家,把乐谱样本和银饰图谱都准备好,正好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等等。"
林夏按住她的手腕,注意到女孩的指甲缝里还沾着银粉,"先别急着发资料。"
小芳愣了愣,手机在掌心晃了晃:"可是领事馆的人说,对方特别关注非遗元素的呈现方式,我们得赶紧把亮点亮出来啊。"
林夏翻开文件里的会议议程,目光在"文化遗产交流"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阳光穿过高窗落在纸页上,将某行小字映得格外的清晰——里昂歌剧院近期收到多份匿名捐赠,其中包含疑似东方古乐谱的文献。
"你觉得,周明宇为什么突然肯招认伪造的文献?"
林夏合上文件,指尖在封面的烫金字体上轻轻的敲击。
"肯定是扛不住审讯呗。"
小芳脱口而出,话刚说完就被宋依帆拽了拽衣角,"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领舞姑娘已经站直身体,正对着镜子调整护腰的搭扣:"昨天警察来的时候,我听见周团长跟律师打电话,说周明宇的账户里突然多了一笔欧元。"
林夏走到窗边,看见老银匠正蹲在排练厅外的梧桐树下,手里拿着錾子在石板上刻画。
"小芳,你去把老银匠请进来。"
她转身时,目光扫过桌子上的申报书:"顺便把那盒没开封的银针带来。"
小芳跑出去的时候,帆布鞋又在地板上蹭出声响。
宋依帆望着她的背影,护腰上的银饰轻轻的晃动:"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实诚了。上次跟印刷厂老板对账,把我们准备追加的赔偿金额都直接说出去了。"
领舞姑娘对着镜子压肩,肩胛骨在练功服下微微凸起:"昨天她还跟领事馆的翻译说,我们找到的乐谱只是冰山一角,其实......"
"其实我们还没确定仓库里到底有多少箱存货。"
林夏接过话头,指尖在申报书的折页上压出浅痕,"周明宇肯抛出伪造文献的说法,就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说不定他还有同伙在盯着剩下的乐谱。"
窗外传来了錾子敲击石板的脆响,老银匠的声音混着风声飘进来:"七星引路,得留三颗星在暗处才管用。"
小芳扶着老银匠走进来的时候,老人手里还攥着那块刻满纹路的石板。
晨光落在他银白的胡须上,每根须尖都沾着细小的银屑。
"林丫头,你看这纹路。"
老银匠把石板放在桌子上,上面的凹槽里还嵌着泥土:"打银的时候,最亮的花头得藏在最里面,露在外面的都是寻常纹样。"
林夏的指尖抚过石板上的纹路,那些交错的线条像极了《说文解字》里"成"字的篆书。
最中间的凹槽深得能卡住指尖,边缘却刻得极浅,风一吹就扬起细小的尘土。
"下午的视频会议,让小芳来主讲非遗部分。"
林夏突然开口,目光落在女孩泛红的耳垂上,"老银匠您在旁边坐着就行,不用说话。"
小芳猛地抬起头,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半寸:"我讲?可是我连那些乐谱的年代都记不清......"
"你只说我们现有的发现。"
林夏翻开申报书,指着其中的一页,"就说找到的银饰图谱能佐证舞蹈动作的渊源,至于乐谱,只提已经数字化的部分。"
老银匠突然笑了起来,胡须上的银屑簌簌落下:"这就叫藏锋,跟打银器一个道理。最要紧的纹样,得等买家真动心了再亮出来。"
小芳的手指绞着衣角,指甲缝里的银粉簌簌落在地板上:"可是领事馆的人特意问过乐谱的数量......"
"他们还问了什么?"
林夏的目光落在女孩汗湿的额角。
"还问我们有没有找到周明宇转移乐谱的物流记录。"
小芳的声音越来越低:"我跟他们说正在查最近三个月的货运单,其实任侠已经查到三辆可疑货车了......"
宋依帆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护腰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其实那些货车的目的地还没核实清楚。"
林夏拿起桌上的银针,三根并排放在石板的凹槽里。针尖反射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针尾却藏在阴影里,连反光都透着收敛。
"知道为什么银针要一头尖一头钝吗?"
她捏起一根银针,指尖在针尾的圆环上轻轻转动:"扎穴位的时候得精准,进针的时候却要稳,露在外面的部分越少,越不容易被碰歪。"
小芳盯着银针的目光有些发直,手指不自觉地松开了衣角:"您是说,我不该把查到的线索都说出去?"
老银匠用錾子挑起一根银针,针尖在石板上划出细痕:"畲族打银有一个规矩,没完工的活计不能让外人看。去年有个游客非要拍我打凤凰头面,结果那凤凰的眼睛总也打不亮,后来才发现是被人泄了气。"
领舞姑娘已经换好常服,正对着镜子系鞋带:"上次省里来考察,小芳把我们准备申请专项资金的数额都报给记者了,结果第二天就有别的歌舞团跟风申报,还比我们多报了二十万。"
林夏把银针放回盒子里,金属碰撞的轻响里,她听见排练厅外传来货车发动的声音。
透过高窗往下看,一辆蓝白相间的货车正缓缓驶离,车身上印着"国际物流"的字样。
"下午开会的时候,领事馆的人肯定会问物流记录。"
她合上银针盒,目光落在小芳紧绷的侧脸上,"你觉得该怎么说?"
小芳的手指抠着石板的边缘,指甲缝里的银粉蹭在凹槽里:"我......我可以说还在排查?"
"不够。"
林夏摇摇头,拿起桌上的申报书,翻到标注着"乐谱溯源"的章节。
"你要笑着说,其实我们更在意银饰与舞蹈的关联,至于乐谱,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就像老银匠说的,露在外面的都是寻常纹样。"
老银匠突然用錾子敲了敲石板:"我给你演一遍。"
他举起錾子对着空气比划,"有人问我这凤凰头面要卖多少钱,我就说不值钱,就是给孩子们添点亮。其实啊......"
他压低声音,胡须几乎碰到石板:"真正的价码,得等他们看见成品眼里冒光的时候再谈。"
小芳的眼睛亮了亮,手指不再抠石板了:"就像上次谈演出场地费,对方说最多给五万,我直接说我们预算是六万,结果僵了半天......要是我说'场地确实不错,就是我们的舞美可能有点费电',是不是更好?"
宋依帆笑起来,护腰上的银饰叮当作响:"这孩子悟性高。上次那个场地经理最在意电费超标,你一提这个,他说不定就主动降价了。"
领舞姑娘已经拎起练功包:"我去一趟仓库,跟警察说一声,别把找到的乐谱都对外说。"
她走到门口时又回头,"对了,周明宇的老婆今早从里昂飞回来了,现在正在海关被扣着,说是行李箱里有可疑的纸质文件。"
林夏拿起手机,看见任侠发来的消息:里昂歌剧院管理员的真实身份查到了,是周明宇在畲族乡插队时的老同学。
附件里还有一张老照片,两个年轻男人站在银匠铺前,手里举着刚打好的银镯子,笑得露出了白牙。
"下午开会的时候,对方肯定会提那个管理员。"
林夏把照片转给小芳:"如果问起他们的关系,你就说'年代太久,记不清了',然后赶紧把话题转到银饰图谱上。"
小芳盯着照片里的银镯子,突然指着其中一个:"这上面的花纹,跟老银匠石板上的纹路一样!"
老银匠眯起眼睛凑近看,突然用錾子敲了敲桌子:"这是畲族的同心纹,当年我给他们俩打的,说是要送给城里来的女知青。"
"任侠说,海关查到的文件里有乐谱残页,上面有银匠铺的印章。"
林夏抬头时,看见高窗外有一只鸽子停在电线上,嘴里叼着的纸条被风吹得不停晃动。
"看来周明宇不止想卖乐谱,还想伪造银匠的签名。"
小芳突然站起来,帆布鞋在地板上蹭出清脆的声响:"我知道该怎么说了!如果他们问起印章,我就说老银匠的手艺都是口传心授,从来不用印章——把真正的印章藏起来,等他们露出破绽的时候再拿出来!"
老银匠笑得胡须都翘起来了,用錾子轻轻敲了敲小芳的手背:"这就对了。打银的时候,最锋利的錾子要藏在工具箱最底下,非得等到刻最后一笔时才拿出来。"
下午三点的视频会议开始时,林夏特意让小芳坐在主位。
女孩穿着新熨烫的白衬衫,袖口别着老银匠给的银质袖扣,上面刻着极小的同心纹。
屏幕里出现里昂歌剧院的会议室,长桌尽头坐着一个金发女人,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文化交流部主任"。
她身后的书架上摆着几本线装书,林夏一眼就认出其中一本的封面,跟周明宇老婆行李箱里的文件残页一模一样。
"听说你们找到了很珍贵的乐谱?"
金发女人的中文带着口音,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我们的管理员说,几十年前确实有一批东方文献失踪了,说不定就是......"
小芳按照事先演练的那样,笑着转动手腕,银质袖扣在灯光下闪了闪:"其实比起乐谱,我们更想展示银饰与舞蹈的关系。"
她点开PPT里的银饰图谱。
"您看这凤凰尾羽的弧度,正好能衬托旋转时的腰腹力量——就像老银匠说的,好手艺得穿在身上才活。"
林夏坐在侧面,看见屏幕角落有一个模糊的人影闪过,西装袖口露出一点灰蓝色的痕迹。
她悄悄给任侠发消息:查歌剧院文化交流部的清洁工名单,特别是最近三个月入职的。
屏幕里的金发女人显然有些意外,手指停在桌面上:"可是领事馆说,你们在追查非法转移的文献......"
"能找到多少算多少吧。"
小芳学着老银匠的语气耸耸肩,指尖在触控板上滑动,调出宋依帆的舞蹈视频。
"您看这个旋转动作,灵感就来自银匠打银时的转身,是不是比乐谱更有意思?"
视频里的宋依帆正在旋转,护腰上的银饰随着动作飞扬,阳光穿过铃铛,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林夏注意到屏幕里的金发女人身后,那个模糊人影的手悄悄的伸向了桌下的电话。
会议结束时,小芳关掉视频的动作干脆利落。
她转身看向林夏,眼里的光比袖扣还要亮:"我刚才看见那个主任的钢笔,笔帽上有个银质的装饰,跟老银匠说的同心纹一模一样!"
林夏刚要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任侠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字:清洁工里有个华裔女人,上周从里昂寄了个包裹到周明宇的老家,收件人是他瘫痪在床的母亲。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哗哗响,老银匠正在树下收拾錾子,石板上的纹路被夕阳染成了金红色。
小芳跑出去帮忙的时候,林夏看见她悄悄把袖扣转了半圈,让刻着同心纹的一面贴着手腕。
"这孩子刚才在会议上说,我们只修复了五份乐谱。"
宋依帆走过来,护腰上的银饰还在轻轻晃动,"其实我们已经整理出二十七份了,对吧?"
林夏望着屏幕上尚未关闭的歌剧院会议室画面,书架最上层的线装书似乎被人动过位置。
她拿起申报书,在"跨国追讨"那页的空白处写下"藏锋"两个字,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里,隐约能听见楼下传来錾子敲击银片的脆响。
暮色漫进排练厅的时候,小芳抱着整理好的乐谱样本跑了进来,脸颊被夕阳晒得通红。
"林医生,海关刚才打电话,说周明宇老婆的行李箱里,有半张乐谱上沾着银粉,成分跟老银匠铺子里的一模一样。"
她说话时特意压低了声音,眼角往门口瞟了瞟,"我没说我们已经找到匹配的银饰,就说可能是巧合。"
林夏翻开那半张乐谱的照片,银粉在纸页的褶皱里积成细小的颗粒,像撒在字里行间的星子。
她忽然注意到某个音符的尾部,有一个极淡的刻痕,形状跟老银匠石板上的同心纹一样。
"你看这里。"
她指着刻痕给小芳看,"就像打银时藏在花纹底下的印记,不到特定角度根本看不见。"
小芳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屏幕,突然抬头:"我知道了!周明宇他们在乐谱上做了标记,好知道哪些是能卖高价的......"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看见林夏往门口递了一个眼色。
排练厅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昏黄的灯光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了细长的影子。
有人在门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脚步很轻,却能听见鞋底蹭过地面的沙沙声,像有人在刻意放轻动作。
小芳突然想起老银匠下午说的话,悄悄把乐谱样本往申报书底下塞了塞,嘴上却大声说:"明天去银匠铺拍点素材吧,我觉得银饰比乐谱更能打动法国人。"
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随即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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