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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他变了


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越来越近,船帆鼓得像即将破裂的肺叶。

林夏低头看着怀里的银药箱,链坠展开的花瓣里,朱砂写就的"杏林堂"三个字被海风洇得发暗。

"秦老板的人追上来了!"

掌舵的男人突然嘶吼一声,胳膊上的血顺着蓝布衫往下滴,在船板上积成小小的血洼。

林夏抬头时,白色汽艇已经逼到了船尾。驾驶舱里的人穿一身藏青西装,指间夹着的雪茄烟雾在海风中拧成细蛇。

"林小姐,别来无恙。"

秦仲山的声音透过扩音器飘过来,带着海水的咸腥气:"家父常说,当年若不是令尊那剂紫苏方,秦家早在矿难里断了根。"

船身猛地一震,汽艇的撞角狠狠刮过船尾。林夏踉跄着扶住药箱,箱盖弹开的一瞬间,父亲与兰心的合影滑了出来,照片边缘还留着焦痕,像是从火里抢出来的。

"把账本交出来,这艘船送你去上海。"

秦仲山的雪茄在风中亮了亮:"否则这片海域,就是令尊当年没能带走的那些账本的葬身之处。"

男人突然抓起船板上的鱼叉,朝着汽艇的引擎掷过去。

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他转头对林夏吼道:"往礁石缝里钻!那里有暗道!"

渔船擦着礁石拐进去时,林夏的额头撞上了药箱。

恍惚间,她听见听诊器里传来奇怪的搏动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呼吸——那些刻在石室陶罐上的名字,此刻仿佛都活了过来。

汽艇被礁石逼停的轰鸣里,林夏跟着男人钻进了岩壁上的窄洞。

洞口覆满了海草,腥气里混着熟悉的艾草味,她伸手一摸,岩壁上凿着浅浅的凹槽,正好能嵌进那枚刻着"夏"字的胸针。

"顺着石阶往上走,第三个转角有一口井。"

男人推了她一把,手里突然多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我去引开他们,记住,井台第三块砖能转动。"

林夏刚踏上第一级石阶,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枪声。

她摸着岩壁往上爬,石阶上的青苔滑得像涂了油,好几次差点栽倒。

胸针在凹槽里轻轻震动,像是在应和着什么隐秘的节奏。

转角处的井台爬满了爬山虎,砖缝里钻出的艾草已有半人高。

林夏蹲下身去摸第三块砖时,指腹触到了粗糙的刻痕——竟是个小小的十字,和石槽里紫苏叶背面的记号一模一样。

砖身转动的一瞬间,井壁突然裂开道暗门。

里面飘出的药味让她猛地一怔,当归混着薄荷的气息,和上海寓所里那个药枕的味道分毫不差。

"林医生?"

暗门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穿白褂的老者举着马灯站在那里,白须上还沾着药渣:"兰心先生说,会有位带着银听诊器的姑娘来取东西。"

林夏摸出听诊器时,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腹按在她的脉搏上,力道沉得像是在探查什么隐秘的病灶。

"肝气郁结,心火犯肺。"

老者松开手时,马灯的光晕里浮起了细小的药末:"令尊当年为矿工诊脉,也是这样的手法。"

暗道尽头是一间药房,柜台后的药柜擦得锃亮,每个抽屉把手上都挂着小小的木牌,写着药材名。

林夏的目光落在最底层的抽屉上,"紫苏"两个字的木牌边角缺了一块,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十年前矿难那晚,令尊就是在这里配的止血方。"

老者拉开抽屉,里面铺着的油纸包突然散开,露出半张烧焦的药方:"他说秦仲山把矿难的死难者名单改成了失踪,这纸方子就是证据——真正的当归该是土黄色,秦家用硫磺熏过的却是惨白,就像那些被填进矿洞的冤魂。"

窗外突然传来了汽车引擎声。老者吹灭马灯的一瞬间,林夏看见药房后墙的铜镜里映出个熟悉的身影。

张伟站在巷口,手里的皮箱被路灯照得发亮,正是三天前在诊所门口徘徊不去的那个年轻人。

"他又来了。"

老者往药碾里倒着紫苏叶,碾轮转动的声音像春蚕啃噬桑叶:"这半个月,天天守在巷口,说心口像堵着一团棉絮,喘不上气。"

林夏摸到白大褂口袋里的听诊器时,药房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张伟的皮鞋上还沾着码头的泥垢,领带歪在一边,眼窝陷得像两口枯井。

"林医生,"

他从皮箱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后露出了一个银制脉枕,边角刻着的"张"字被磨得发亮:"我爹说这是当年兰心先生送的,他临终前让我务必交给您。"

老者突然按住林夏的手。她低头看脉枕时,发现凹槽里嵌着半张账本残片,墨迹里混着暗红的斑点,像是干涸的血。

"张铁匠的儿子。"

老者往药壶里添着水,蒸汽模糊了他的声音:"十年前矿难时被压断了腿,他爹用兰心先生给的接骨方救了他,自己却没能从矿洞里出来。"

张伟的手指突然抽搐起来,像是被无形的线牵着。

林夏抓起听诊器贴上他的胸口,金属听筒里传来奇怪的杂音,像是无数根针在刺破旧棉絮——和她在悬崖地窖里听到的声音同出一辙。

"您是不是也觉得我没救了?"

张伟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裹着药味:"我娘说我这是心病,可药铺的先生总开些安神汤,喝了跟没喝一样。"

药壶突然"噗"地一声溢了出来,沸水烫在青砖地上,腾起的白雾里,林夏看见账本残片上的字迹渐渐清晰:"民国二十三年,七月初七,张家沟矿洞坍塌,死亡三十一人,秦仲山以硫磺冒充药材,谎报失踪。"

"您知道吗?"

张伟的指甲深深掐进脉枕:"我爹被抬出来时,手里还攥着半株紫苏。矿上的医生说他是失血过多死的,可我总觉得,他是被什么东西堵着喉咙,喊不出来。"

窗外的汽车突然亮起大灯。林夏转头时,看见秦仲山的藏青西装出现在巷口,手里的银链在光线下晃出冷弧。

张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突然浑身发抖,像被扔进冰水里的猫。

"他来了。"

张伟的声音碎在齿间:"每次他来,我这心口就像被石碾碾着,连气都喘不上。"

林夏抓起药碾里的紫苏叶,塞进张伟手里:"攥紧了,跟着我吸气。"

药香漫开的瞬间,她突然想起石室石壁上的经络图。

指尖按在张伟腕间的内关穴时,他猛地咳嗽起来,咳出的痰里带着淡淡的血丝,落在脉枕上,晕开的形状像极了狗尾巴花的缺瓣。

"这不是心病。"

林夏看着他骤然舒展的眉头:"是硫磺伤了肺,那些年在矿上吸的粉尘,都积在肺叶里了。"

老者突然把药壶里的药汁倒进粗瓷碗。褐色的液体里浮着几片紫苏叶,叶片背面的十字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令尊当年就是用这方子,把三十一个矿工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老者的声音突然压低:"可惜秦仲山后来换了药材,把紫苏换成了有毒的紫菀,那些本该活下来的人......"

巷口传来皮鞋声。林夏把账本残片塞进张伟的皮箱时,看见秦仲山的银链正从门缝里探进来,花瓣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把即将落下的刀。

"林小姐,何必跟一个废人浪费时间。"

秦仲山的声音裹着药味飘进来:"张伟的腿就是当年我爹下令截肢的,他这条命,本就该埋在矿洞里。"

张伟突然抓起墙角的捣药杵,朝着门缝狠狠砸过去。

木杵撞在银链上的脆响里,他转身撞开后窗:"林医生,跟我走!我知道兰心先生藏账本的地方!"

林夏跟着他跳出去时,药箱的锁扣突然松开。

父亲的照片飘落在青石板上,背面的字迹被月光照得分明:"仲山变了,他开始用活人试药......"

巷子里突然响起了警笛声。林夏回头时,看见秦仲山站在药房门口,手里把玩着那枚完整的狗尾巴花链坠,花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在发亮。

而张伟拽着她往前跑的手,掌心竟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十字记号,是用烧红的银簪烫出来的。

"前面就是杏林堂!"

张伟的声音带着喘息:"我爹说,那里的槐树下埋着能让秦仲山认罪的东西。"

林夏的指尖突然触到药箱夹层里的硬物。她摸出来一看,是一枚银制的钥匙。

警笛声越来越近,张伟突然停在槐树前。他指着第三根枝桠的位置,那里的树皮有块新的疤痕,像是刚被人挖开过。

"就在这里面。"

张伟的声音突然发颤:"我爹临终前说,这里面藏着秦仲山用活人试药的名单,还有......"

他的话突然断在喉咙里。林夏抬头时,看见秦仲山的银链正缠在他的脖颈上,花瓣的缺角抵着他的颈动脉,像是随时会刺进去。

"年轻人,不该知道太多事情。"

林夏抓起地上的捣药杵时,突然发现槐树根下的泥土里,露出半截银制的东西。

她伸手刨开泥土,月光落在那物件上的瞬间,心脏骤然缩紧——竟是一个刻着"兰心"二字的药罐,罐口的裂缝里,卡着半张泛黄的药方。

警灯的红光突然扫过来。秦仲山拽着张伟后退的一瞬间,林夏看清了药方上的字迹,那是父亲的笔迹,末尾用朱砂写着:"秦仲山,七月初七,子时,试药者张伟。"

而张伟的瞳孔在红光里骤然放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指着秦仲山的脸,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槐树叶突然簌簌作响。林夏抬头时,看见第三根枝桠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手里举着的枪正对着秦仲山的后背。

"王老板?"

秦仲山猛地转身,链坠在他胸前晃出残影:"你居然没死。"

举枪的人缓缓走下树来,月白褂子上还沾着艾草丛的汁液。

他摸出怀表打开,表盖内侧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年轻人穿着白大褂,胸前的银链正是完整的狗尾巴花。

"兰心先生是我爹。"

王老板的声音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当年你爹杀他的时候,我就在门后看着。"

警笛声已经到了巷口。张伟突然挣脱秦仲山的手,扑向槐树第三根枝桠。

他在那里摸索了片刻,猛地拽下一块树皮,露出里面藏着的东西——一叠用蜡封着的纸,最上面那张写着"杏林堂试药记录"。

"这才是真正的账本。"

张伟的手指被纸页割破,血珠滴在纸上,晕开的形状像极了那些失踪矿工的名字:"我爹当年就是发现了这个,才被秦仲山害死的。"

秦仲山突然从袖管里抽出一把银刀。林夏举起药罐砸过去。

王老板的枪响了。秦仲山踉跄着后退,银链从领口滑出来。

而张伟手里的试药记录被风吹得散开,其中一张飘到林夏的面前,上面的日期赫然是明天——七月初七,试药者一栏写着个陌生的名字。

警灯的光突然熄灭了。黑暗里,林夏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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