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寡妇”的故事
警笛声在走廊里撞出嗡嗡的回响,穿黑西装的男人被按在墙上时,袖口露出的手表摔在地上,表盘裂开的纹路里,“陈”字铭牌正对着老酒厂地图的方向。
林夏捡起那枚滚到脚边的梅花发卡,双梅中央的“清”字被血渍晕染,突然想起舒老病房窗台上那对发卡中间的焦页——边角的火焰形状,与1995年酒厂火灾报告上的示意图分毫不差。
“李根……”
李明还在喃喃自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奶奶说,当年是李根家的女儿放的火。”
这句话像投入深潭的石子,赵参谋刚冲进走廊的脚步猛地顿住。
他手里证物袋里的账册突然滑落,某页烧焦的边缘露出半截批注:“萧家寡妇,代存三箱”,字迹与舒老处方上的“安神汤”笔锋一致。
“萧老?”
林夏的指尖在“寡”字上停顿,这个昨晚李明笔记本最后一页出现的字,此刻正随着警灯的红光在地上微微发颤:“您认识住在老槐树街的萧老师?”
赵参谋的喉结上下滚动,突然从公文包抽出一张泛黄的合影。
照片里穿白大褂的年轻人站在酒厂门口,身边的女人梳着麻花辫,发间的梅花发卡与林夏手中这枚成一对,而后排角落里,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胸前校徽写着“市立中学——萧”。
“他今早去诊所了。”
赵参谋的声音带着水汽:“说要讲个关于‘寡’字的故事,还带了一本萧家的族谱。”
诊所的木门在风里吱呀作响,药柜第三层的“清心明目汤”处方被吹得哗哗翻动。
林夏推开门时,看见个穿藏青中山装的老人正对着窗台上的双梅发卡出神,鬓角的白发里沾着槐花瓣,与老槐树餐厅酒窖里的落英同色。
“林大夫来得巧。”
老人转过身,眼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发卡上,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刚讲到1995年冬天,我家老婆子还在的时候。”
搭脉时指尖传来的脉象沉涩如石,像淤塞的河道。
林夏想起舒老札记里的话:“思伤脾,郁伤肝”。
老人手腕内侧的青筋暴起,形状恰似“寡”字的宝盖头,将下面的“刀”字牢牢罩住。
“您总在半夜惊醒?”
林夏抽过处方纸,蘸着砚台里的墨汁写下“寡”字,“中医说‘脾主思’,宝盖头是心头的盖子,下面的‘刀’是藏了三十年的疼。您把萧家寡妇的故事捂得太久,刀早就在五脏六腑里生了锈。”
萧老的手指突然按住纸上的“寡”字,墨汁在他指缝间洇出深色的溪流。
“他们都说她克夫。”
老人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1995年那场火后,酒厂账房的陈先生没出来,她就成了街坊嘴里的‘萧家寡妇’。可谁也不知道,她是替人藏了三箱账册才没跑出来。”
药柜顶层的“笑疗札记”突然自己翻开,某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着“梅花开时,账目清”,笔迹与林美病历本上的签名惊人地相似。
林夏注意到老人中山装口袋露出的族谱边角,“萧婉”这个名字被红笔圈了三次,旁边批注的日期,正是酒厂火灾那天。
“她叫萧婉?”
林夏的指尖刚触到族谱,老人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像一把铁钳。
“你怎么知道?”
老人的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底密布的红血丝:“这名字除了当年的账房先生,没人知道她改过。她总说‘婉’字有个‘女’旁,像一朵没开的梅花,不如‘美’字张扬。”
窗外的风突然变急,吹得双梅发卡碰撞出清脆的响。
林夏看见老人放在桌角的保温杯里,枸杞和菊花沉在杯底,组成了一个模糊的“火”字,与酒厂火灾现场照片里的焰心形状完全吻合。
“您家老婆子,是不是梳麻花辫?”
林夏递过一杯刚沏的菊花茶,故意让他看到杯沿映出的发卡影子:“额前有个美人尖?”
老人的手猛地一抖,茶水在族谱上洇出深色的圆斑,恰好盖住“萧婉”的名字。
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皮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涌出来——里面装着半块烧焦的账本。
某行未烧尽的字迹写着“萧家代存,三箱陈酒抵账”,落款的“陈”字最后一笔,与那个穿黑西装男人手表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她不是寡妇。”
老人的声音突然拔高,铁皮盒掉在地上,滚出的账页上沾着的灰烬,与舒老病房窗台上的焦痕同色:“陈先生没烧死!那天我在老槐树餐厅的酒窖,看见他穿着萧婉的蓝布衫跑了,发间还别着她的梅花发卡!”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舒瑶抱着病历夹冲进来,脸色惨白得像宣纸:“林大夫,舒老醒了!他说……说萧家寡妇的火是为了救他。”
萧老突然剧烈地颤抖,指着药柜第三层的方向说不出话。
林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清心明目汤”处方背后,不知何时被人用朱砂画了个一简易的酒窖地图,“陈记”二字旁边,用极小的字写着“婉代存,根知晓”。
“李根知道真相?”
林夏抓起地图的一瞬间,老人突然捂住胸口弯下腰,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滴在“寡”字处方上,恰好盖住宝盖头下的“刀”字。
“他儿子……”
老人喘着粗气,从中山装内袋抽出一张剪报,社会新闻版的标题被红笔圈着——“老酒厂地块前主人坠楼,现场发现梅花发卡一枚”,
照片里死者紧握的拳头里,露出半截蓝布衫的衣角:“上周跳楼前,去看过我家老婆子的坟,说要‘还账’。”
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穿蓝布衫的服务员站在门口,额前的美人尖沾着泥土,发间的半枚梅花发卡与萧老铁皮盒里的那枚拼成完整的双梅。
“爷爷让我来送这个。”
她递过一个油纸包,里面的账册散着淡淡的酒气,某页用红笔写着“1995年冬,萧婉假死,陈记更名鼎盛”,落款的“美”字最后一笔,与林美病历本上的签名完全重合。
“你……”
萧老的眼镜“啪”地掉在地上,镜片裂开的纹路里,服务员的美人尖正对着族谱上“萧婉”的照片,“你的痣……在左耳后?”
服务员突然笑起来,抬手拨开鬓角的碎发,露出颗米粒大的朱砂痣。
“奶奶说这是记账的戳。”
她的指尖划过账册上的“寡”字,“当年为了让陈先生把账册运出去,她故意在火里留了一具穿蓝布衫的尸体,自己改名叫林美,在老槐树餐厅等了三十年。”
林夏的目光落在账册最后一页,贴着的照片里穿运动服的男人正举着铁皮箱往胡同深处跑,背影与林美男友惊人地相似,而他胸前别着的钢笔,笔帽上刻着个极小的“根”字。
“李根的儿子……”
林夏的指尖刚触到照片,萧老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他最后望向窗台上的双梅发卡时,嘴角溢出的血沫里,漂着半片干枯的槐花瓣——
与三十年前酒厂火灾现场发现的那片,纹路分毫不差。
救护车鸣笛远去时,林夏注意到萧老紧握的拳头里露出半截族谱,“萧婉”的名字被红笔改成了“林美”,旁边用铅笔写着“陈记后人,今在鼎盛”。
穿蓝布衫的服务员不知何时不见了,只有药柜上的“寡”字处方被风吹得上下翻动,最后停在舒老写的“槐花落尽,往事当归”那行字上,墨迹突然晕开,在纸上形成个模糊的“死”字。
手机在这时震动,舒瑶发来的照片里,舒老病房的监护仪突然变成了直线,而窗台上的双梅发卡中间,多了张小小的字条,上面用口红写着:“下一个,该讲‘死’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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