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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苦口婆心


诊所的木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门板上的木纹在震动中仿佛活了过来,张默盯着门影里晃动的轮廓,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

林夏捏着那片沾了鼠药残渣的玻璃碎片,指尖轻轻摩挲着边缘,药炉里最后一点热气散尽,诊室里只剩下炉甘石粉簌簌坠落的轻响。

“外面的人好像认错人了。”

林夏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辨脉时沉了些:“他们喊的明明是‘张警官’,怎么会是王总呢?”

张默猛地转头,后腰撞到药架,最下层的芒硝袋裂开道口子,白色的晶体滚了一地,像撒了一层碎冰。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警号牌不知何时歪了,“刑侦队”三个字被汗水浸得发皱,倒像是从别人制服上撕下来的。

拍门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轻响。

张默的目光扫过林夏身后的药柜,杜仲抽屉还敞着,王海涛藏报告的牛皮纸袋露了个角,袋口沾着的红土和他裤脚的颜色如出一辙。

门开的一瞬间,穿制服的人影涌了进来,为首的队长举着枪,枪口却没对准张默,反而指向林夏手里的玻璃碎片。

“林医生,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伪造警证。”

队长的皮鞋碾过地上的芒硝,发出细碎的脆响:“张默三个月前就因为私藏鼠药被开除了,你手里的证是他从档案室偷的。”

张默的膝盖突然一软,他看着队长胸前的编号,想起昨晚在地下车库见过这个号码——当时对方正把一叠文件塞进张启明的后备箱,文件袋上印着“鼎盛集团废料处理单”。

林夏将玻璃碎片放进证物袋,指尖在袋面上敲了敲:“张前警官裤脚的沙粒里,混着码头仓库的防腐漆。张启明死前说的‘码头的货’,应该就是被你们转移的废料吧?”

她转头看向脸色煞白的张默:“您昨晚不是和队长吵架,是去仓库换了这批货的标签,对吗?”

张默的喉结动了动,没等他开口,队长突然笑了:“林医生倒是比王海涛聪明。可惜啊,王总现在怕是已经把那U盘交上去了——里面的排污记录早就被我们换过,真正的证据在码头三号仓。”

他朝身后的警员抬了抬下巴:“带张默回去,就说他拒捕袭警。”

两名警员上前扣住张默的胳膊,他挣扎着回头,看见林夏正将那袋鼠药残渣放进标着“朱砂”的药罐,动作轻得像在埋什么秘密。

诊室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药架顶层那瓶没贴标签的褐色药汁,瓶身晃了晃,竟和张启明办公室抽屉里那瓶一模一样。

警车鸣笛远去时,林夏才发现王海涛落下的手机还在桌上。

屏幕亮着未接来电界面,最新一条是十分钟前的陌生号码,短信内容只有三个字:“码头见。”

雨是后半夜下来的,先是几滴冷雨砸在诊所的玻璃上,接着就变成瓢泼之势。

林夏正在整理药柜,听见门外传来汽车急刹的声音,抬头时正看见王海涛跌跌撞撞地冲进来,西装外套湿透了,公文包的锁扣断着,里面的文件散了一地。

“林医生!他们把U盘里的东西换了!”

王海涛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指死死的攥着一份被雨水泡软的报纸,头版照片上是鼎盛集团董事长的小舅子在发布会举杯的笑脸,标题写着“环保标兵企业”。

他刚把U盘交给环保局,转头就看见这篇报道,才惊觉自己手里的根本是份假文件。

林夏递过一条干毛巾,目光落在他发颤的手腕上。

刚才他冲进来时撞到药秤,秤砣滚到脚边,此刻他的脉搏隔着湿衬衫都能看出乱得厉害,像被雨水打乱的鼓点。

“您的脉浮得厉害,”

林夏摸出三枚银针,在酒精灯上烤了烤:“刚才在码头是不是动了气?”

王海涛猛地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那个秘书根本不在仓库!我去的时候只有几个戴口罩的人在搬桶,看见我就追,要不是我车开得快……”

他突然停住,盯着自己的裤脚——那里沾着一片深绿色的叶子,边缘有锯齿,是码头仓库周围特有的蓖麻叶。

林夏将银针轻轻刺入他的内关穴,王海涛的肩膀颤了颤,呼吸渐渐平稳些:“您被人引去码头,就是为了让您看见那些‘废料’。”

她拿起一片陈皮扔进茶杯,热水冲开时浮起一层油花:“真正要转移的东西,现在恐怕已经上了船。”

窗外的雷声炸得震天响,王海涛的手机突然在桌上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公司人事主管。

他划开接听键,没等开口就听见对方带着哭腔的声音:“王总,财务科的老李卷着账上的钱跑了!审计刚才来查,说我们的环保资质是假的,现在记者全堵在楼下……”

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了一道缝,正映着王海涛惨白的脸。

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药架上,当归片撒了一地,和上次张启明倒下时的情景重叠在一起。

“是老李……”

王海涛喃喃自语,突然想起昨天去公司拿文件时,老李反常地在地下车库待了很久,当时他裤脚沾着的红土,和张默鞋上的颜色一模一样。

“他跟着张启明做假账,我早该想到的……”

林夏捡起地上的文件,最上面是份被雨水泡花的员工考勤表,老李的签名在近三个月的夜班记录旁都画了圈。

她指着其中几处:“这些日子正好是码头仓库进货的时间。您看这里,每次夜班后第二天,他的考勤都是‘病假’——怕是去处理废料留下的痕迹了。”

王海涛抢过考勤表,指腹按在老李的签名上,那墨迹晕开的样子,和他藏在杜仲柜里的报告最后一页缺失的签名位置完全吻合。

原来自己找了半天的签名页,早就被老李换了去。

“现在怎么办?”

王海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窗外的雨更大了,雨点打在玻璃上像无数只手在拍:“记者堵门,资金被卷走,环保局那边还拿着假文件……我这是要完了。”

林夏将烤热的艾叶包敷在他的手腕上,温热的触感让他的脉搏稍稳了些:“您摸自己的脉,现在是不是比刚才沉了点?”

她拿起桌上的紫苏叶,一片片摆在药纸上:“生意就像这草药,得经得住泡。您看这紫苏,遇水才出味,要是一煮就烂,怎么当药引?”

王海涛盯着那些紫苏叶,突然想起去年夏天,他带着团队在废弃工厂检测废料,当时老李还跟着忙前忙后,甚至帮他挡过掉下来的铁架。那时的老李看起来那么可靠,怎么会……

“人心哪有脉象准。”

林夏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将包好的紫苏叶塞进他手里,“您刚才说老李总喊胃痛?他的脉要是弦紧带涩,那才是真有心事。

可上个月他来拿胃药时,脉象平和得很,倒像是早就知道要发生什么,心里踏实得很。”

王海涛猛地抬头,冷汗瞬间浸透了衬衫。

上个月老李确实去诊所拿过胃药,当时林夏还特意嘱咐他少喝酒,老李笑着应了,现在想来那笑容里藏着多少算计。

诊室的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林夏起身去关窗,目光落在对面楼顶的避雷针上,那里站着个穿雨衣的人影,手里举着望远镜,镜头正对着诊所。

她转身时,看见王海涛的公文包夹层里露出半截录音笔,开关还开着。

“您刚才去码头时,是不是录了音?”

林夏的声音很轻,雨点击打屋檐的声音盖过了她的话:“那些搬桶的人说话带南方口音,老李的老家就是那边的。您说,要是把录音交给真正查案的人,会不会有新发现?”

王海涛的手猛地伸进公文包,摸到那支冰凉的录音笔,指腹按在开关上迟迟不敢动。

他想起刚才在码头被人追时,那些人喊的方言确实耳熟,当时只觉得慌乱,竟没往深处想。

林夏将一杯刚沏好的陈皮茶放在他面前,茶汤上漂着层细密的泡沫:“这茶得先刮掉浮沫才好喝。就像您现在,得把那些浮在表面的慌乱撇开——老李卷走的资金,走的是私人账户,您的对公账户还在;记者堵门,正好可以把假账和废料的事捅出去,让鼎盛集团没法把您当替罪羊。”

她拿起那枚从张默身上发现的金属牌,上面的“张”字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真正的张先生还没露面,他们急着把您踩下去,就是怕您查到更深的东西。”

王海涛端起茶杯,滚烫的茶水烫得他指尖发麻,却奇异地镇定下来。

他看着杯底沉着的陈皮,突然想起张启明倒下去前说的那句“他要是动真格的”,当时没听懂,现在才明白——那是在说董事长的小舅子要对知情人下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海涛放下茶杯,站起身时,裤脚的蓖麻叶掉在地上,被他踩得粉碎。

他要去一趟环保局,不是交U盘,是把考勤表和录音笔交上去;

还要给报社打电话,把老李和张启明做假账的事全抖出来,让鼎盛集团的人再也没法藏在后面。

雨还在下,王海涛拉开诊室门时,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照亮对面楼顶那个穿雨衣的人影。

那人手里的望远镜正对着他,镜片反射的光像只冰冷的眼睛。

林夏看着王海涛的背影消失在雨幕里,转身将那枚金属牌放进药柜最底层。

那里藏着一个更小巧的录音笔,是刚才张默被带走时,从他夹克口袋里掉出来的。

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张默和队长的对话,提到“码头三号仓的货今晚必须运走”,还有个模糊的名字——“陈老板的船”。

药炉里的水又开了,咕嘟声里混着外面隐约传来的汽车引擎声。

林夏掀开炉盖,蒸汽扑面而来,在镜片上蒙上一层白雾。

她想起王海涛刚才走时,脉搏虽然还乱,却比进门时沉稳了许多,像风雨里渐渐稳住舵的船。

白雾散去时,林夏看见药炉旁边的阴影里,躺着半片没化的安眠药,和张启明舌下发现的那半片一模一样。

而在药柜的玻璃门上,不知何时多了个指印,沾着的暗红色粉末,和鼠药残渣如出一辙。

窗外的雷声再次炸响,这次仿佛就在耳边。

林夏抬头看向门口,不知何时,诊所的木门又开了道缝,外面的雨丝钻进来,在地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痕,水痕里,似乎还漂着根黑色的线——像是从谁的袖口掉下来的,和张默卷着的袖口线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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