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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风云再起


医馆的灯在暮色里亮得有些孤清,林夏刚把老李那通电话的内容在心里过了第三遍,诊室的门就被推开了。

老金裹着一身晚风走进来,手里的黑布包往诊桌上一放,发出沉闷的响声。

“林大夫,还没歇着呢?”

他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疲惫,眼神却比平时亮,“刚从东黎镇回来,那边的风向有点不对劲。”

林夏给吴军使了个眼色,让他把刚煎好的陈皮茶递过去:“田书记和时镇长的事?”

老金猛灌了两口茶,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安静的屋里格外清晰:“何止不对劲,简直是要炸锅。下午镇政府大院里,田书记把时镇长的报表摔了,隔着两扇门都能听见‘你这是拿百姓的钱开玩笑’的吼声。”

他放下茶杯,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听说县组织部的人明天要去,怕是要动真格的了。”

吴军正在整理的药杵顿了顿:“就因为修水渠的事?”

“哪止。”

老金往椅背上一靠,后腰硌到了什么,伸手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又想起这是医馆,讪讪地塞回去,“时镇长想把镇东头那片老宅子拆了建商业街,田书记死活不同意,说那片是抗战时期的伤员安置点,得留着。两人从春上吵到现在,这周更凶了——时镇长绕过田书记,直接把拆迁方案报给了县里。”

林夏指尖无意识地在桌沿画着圈,想起上个月去东黎镇义诊时见过的田书记。

五十多岁的人,两鬓斑白,说话时总爱摩挲着袖口磨出的毛边,看人的眼神像浸在水里的石头,沉而亮。

那天他蹲在义诊点旁的石阶上,啃着冷馒头听林夏讲慢性病管理,手指在粗糙的裤腿上记着要点,倒不像个书记,更像个认真的学生。

“时镇长呢?”她问。

“精明得像算盘珠子。”

老金啧了声,“去年刚从县里调过来,西装永远熨得笔挺,说话三句不离‘GDP’。上周我去镇里送药材,听见他跟人打电话,说田书记是‘抱着老黄历不肯撒手’。”

吴军忽然开口:“我见过时镇长两次,他眉骨高,眼窝深,说话时嘴角总往右边撇——这在相术上叫‘偏斜口’,主心机深,做事多留后手。田书记倒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就是印堂有点发暗,怕是最近烦心事不少。”

林夏没接话,起身走到药柜前,拉开最下层的抽屉。

里面放着几包刚晒好的紫苏叶,是上周田书记让人送来的,说镇里后山野生的紫苏长得旺,让她收着入药。

叶片边缘还带着阳光晒出的焦黄色,闻起来有股清苦的香。

“师父怎么看?”她回头问。

刘佳不知何时从里屋走了出来,手里攥着串菩提子,转得沙沙响:“东黎镇的事,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宅子底下埋着的,不只是旧砖头,还有人心。”

她走到桌边,指尖点了点老金带来的黑布包,“这里面是什么?”

老金赶紧解开包,露出一叠泛黄的纸:“这是田书记托我带给你的,说是1943年那会儿,医疗队在老宅子救治伤员的记录,还有几张老照片。他说要是您有空,能不能去给镇里的老人看看病,顺便……帮他劝劝那些想签字同意拆迁的住户。”

照片里的老宅子青砖黛瓦,门口歪脖子树上挂着个红十字木牌,几个穿白褂子的人正抬着担架往里走。

林夏的指尖拂过照片边缘,忽然想起田书记那天说的话:“这些老房子,看着破,可每块砖都记着事呢。咱们拆了容易,再想让后人知道这儿发生过什么,难了。”

“时镇长那边,怕是早有准备。”

刘佳拿起一张记录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老金,你刚才说他把方案报给县里了?”

“不光报了,听说还拉了个开发商,说拆了老宅子能建商场,每年给镇里多缴几十万税。”

老金叹了口气,“好些年轻人都动心了,觉得田书记太固执。”

吴军忍不住道:“那我们得帮田书记想想办法啊。他要是真被调走了,那些老宅子怕是保不住了。”

林夏却看向刘佳,见师父正盯着窗外的石榴树,枝头最后几个红透的果子在风里摇晃。“师父,您觉得该怎么选?”

“选?”

刘佳转过头,菩提子在她掌心停住,“行医的人,看的是病症,不是病人。拆迁的利弊,就像药方里的君臣佐使,得看哪个更能治东黎镇的根。”

她把记录纸推给林夏,“你明天去趟东黎镇,别先去找田书记,也别见时镇长。去老宅子转转,跟那些老人聊聊。”

“聊什么?”

“聊他们夜里睡得香不香,冬天膝盖疼不疼,家里的药够不够吃。”

刘佳的目光落在林夏脸上,“记住,人心比报表准,病痛比口号真。”

第二天一早,林夏提着药箱往东黎镇去。

秋阳把路两旁的白杨树影拉得老长,风卷着落叶打在鞋面上,沙沙作响。

快到镇口时,遇见个挎着竹篮的老太太,篮子里装着刚摘的山楂,红得发亮。

“姑娘是来看病的?”

老太太眯着眼打量她,“是田书记请来的吧?”

林夏笑着点头:“您怎么知道?”

“这阵子就他惦记着我们这些老骨头。”

老太太往镇里努努嘴,“时镇长带的人昨天还在巷子里量房子呢,说下月初就动工。我那口子气得半夜没睡着,咳得直喘。”

林夏跟着老太太进了老宅子区。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墙根下晒着南瓜干,几个老头蹲在槐树下下棋,棋子拍在石桌上砰砰响。看见林夏,都停了手。

“这不是上次来义诊的林大夫吗?”

穿蓝布衫的老头认出了她,“田书记让你来的?”

“来看看大家。”

林夏放下药箱,“张大爷,您上次说的高血压药吃完了吗?”

围着的人渐渐多了,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说的是头疼脑热,话里却都绕不开拆迁的事。

林夏一边给人搭脉,一边听着——李婶的儿子在外地打工,想让她搬去县城住,可她舍不得院子里那棵养了三十年的石榴树;

王大爷的父亲当年就是在老宅子的医疗队里治好伤的,房梁上还刻着当年的住院号;

最年轻的也六十多了,说老宅子的巷子窄,救护车进不来,其实也盼着能修条宽点的路。

摸到第五个人的脉时,林夏心里渐渐有了数。

这些老人不是反对变化,是怕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念想被连根拔起。

就像刚才给李婶搭脉,她脉象浮数,显是心火盛,可指尖却一直摩挲着袖口——那袖口上绣着朵石榴花,跟院子里的树一个样。

正说着,巷口传来摩托车的声音。时镇长穿着挺括的西装,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两个穿制服的人。

看见林夏,他愣了一下,随即堆起笑:“林大夫也在啊,是来给老人们送健康的?”

林夏站起身:“时镇长。”

“正好,”

时镇长从公文包里抽出几张纸,“我这儿有份拆迁补偿方案,正想给老人们念念。您是外人,听着也公正——”

“时镇长。”

林夏忽然开口,目光落在他身后的白墙上,那里有块模糊的字迹,是当年医疗队写的“救死扶伤”,“您知道这墙里埋着什么吗?”

时镇长脸色微变:“林大夫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林夏拿起药箱里的听诊器,“只是刚才给王大爷听诊,听见他肺里有啰音,怕是老慢支犯了。

这老宅子巷子窄,万一夜里犯病,救护车进不来可怎么办?”

她话锋一转,看向围过来的老人:“我刚才看了看,咱们这片区有十七户老人,八户有高血压,五户有哮喘。要是真要拆,能不能先修条能过救护车的便道?”

时镇长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方案里没这个。”

“那可以加进去啊。”

林夏语气平淡,“老宅子的青砖能拆下来编号,等新社区建好了,再按原样砌一面墙,把那些老照片、老记录都嵌进去。既不耽误建商业街,也能留个念想,您说呢?”

老人堆里响起嗡嗡的议论声,刚才还紧锁眉头的李婶,眼里亮了亮。

时镇长的手指在公文包上捏出了白痕:“林大夫倒是会出主意,可这得改方案,还得追加预算——”

“我刚才给田书记打电话了。”

林夏掏出手机晃了晃,屏幕上是通话记录,“他说县财政局刚拨了笔基层医疗设施的款,修便道的钱能从这里出。至于那面纪念墙,开发商不是想打响名气吗?这可是现成的好事。”

她其实没打电话,只是刚才摸脉时,摸到自己心跳有些快,便借机掏出来看看。

可这话一说,时镇长身后的一个年轻人忽然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林夏看见那年轻人的袖口沾着白灰,像是刚从工地来的,想必是开发商的人。

时镇长的脸色变了几变,最后扯出个笑:“林大夫考虑得倒是周全,我回去跟开发商商量商量。”

说完,带着人匆匆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王大爷捅了捅林夏:“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

林夏笑了笑,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吴军打来的,声音压得很低:“林夏,你赶紧回来一趟,县中医院的张院长来了,说……说上次那批过期药,查出有咱们医馆的标签。”

风突然紧了,吹得槐树叶哗哗响。林夏握着手机,指节泛白。

她想起老李昨天的话,想起刘佳说的“人心比药更害人”,忽然明白,东黎镇的风波,或许从来就不只是田书记和时镇长的争斗。

远处的镇政府大楼在阳光下闪着光,林夏望着那片青灰色的屋顶,忽然觉得这看似平静的小镇,像一口烧得正旺的药锅,底下藏着的火,比她想象的要烈得多。

她得赶紧回去,可她知道,就算回到医馆,有些事也已经收不住了——那面她提议保留的纪念墙,还不知道会埋下什么样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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