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撕破脸了
林夏赶回医馆时,日头已经偏西。诊室里弥漫着一股当归的药香,张院长坐在太师椅上,手指敲着扶手,面前的茶几上摊着几张药签。
刘佳站在药柜旁,手里捻着片甘草,脸色沉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
“林大夫可算回来了。”
张院长抬眼看向她,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这些标签,你认得吗?”
林夏走过去拿起药签,黄纸边缘已经发脆,上面用毛笔写着“苏子降气汤”,右下角盖着医馆的红章。
墨迹看着有些眼熟,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她指尖划过印章,忽然想起什么——去年春天换过一次印泥,新的印泥偏红,而这纸上的印色发暗,分明是旧款。
“这不是我们现在用的标签。”
林夏把药签放回桌上,“张院长可以去查我们的处方记录,去年三月之后,就再没开过这个方子。”
张院长冷笑一声:“林大夫是说,有人仿冒你们的标签?”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包药渣,“这是从老王女婿家里搜出来的,跟你们医馆的药渣比对过,炮制方法都一样。”
林夏捏起一点药渣,放在鼻尖轻嗅。苏子的辛香里混着股陈腐味,像是放久了的草木灰。
她忽然想起上个月抓药时,吴军说过库房里的苏子快用完了,还是时镇长托人送来的新货,说是托关系从药材站拿的。
“张院长,”
刘佳忽然开口,把手里的甘草扔进药臼,“您来之前,老李刚打过电话。”
张院长的动作顿了顿:“李局长说什么?”
“说那批过期药的包装上,除了我们医馆的标签,还有中医院的出库章。”
刘佳慢悠悠地捣着药,“他让我问问您,上个月是不是有批苏子,没走正规流程就出库了?”
诊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张院长的手指在扶手上停住,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林夏心里豁然开朗。难怪时镇长今天在老宅子区那么痛快就松了口,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
用过期药栽赃,再让中医院的人出面,既想把医馆拖下水,又能借机打压田书记——毕竟,谁都知道田书记常来这儿抓药。
“看来张院长是知道些什么。”
林夏走到诊桌前,拿起脉枕,“不如让我给您搭个脉?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慌,夜里睡不安稳?”
张院长猛地站起身:“放肆!”
“我是大夫,只论病情。”
林夏的语气平静,“您脉象浮而无力,是心阴不足。舌尖红得发暗,怕是藏着心事。”
她目光扫过张院长的公文包,“其实您也不想趟这浑水,只是被人拿着把柄,不得不来,对吗?”
张院长的额头渗出细汗,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
刘佳停下捣药的手:“张院长,三十年的交情,我不逼你。但这批药要是真流进了中医院,你这个院长怕是也难辞其咎。”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张院长盯着茶几上的药签,忽然叹了口气:“是时镇长找的我。他说只要把这事扣在你们医馆头上,就让开发商给中医院捐栋住院楼。”
他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这是他让我转交的‘证据’,说是你们医馆进过期药的收据。我没敢收,你们自己看吧。”
林夏刚要去接,吴军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攥着张纸条:“林夏,老金刚才送来的,说在镇东头的垃圾堆里捡的。”
纸条是从账本上撕下来的,上面用铅笔写着几行字:“紫苏三千克,款已付,魏强。”
字迹潦草,末尾的日期正是上个月吴军说缺苏子的那天。
“魏强是时镇长的表舅,在药材站管仓库。”
刘佳看着纸条,“看来这批过期药,是他经手的。”
林夏忽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拨通了陈总的电话。
陈总是县里最大的矿泉水厂老板,上个月还跟她打听东黎镇的水质,说想在绕湖四村建个分厂。
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起,陈总的大嗓门透着爽朗:“林大夫?是不是想通了,要跟我合作搞健康水项目?”
“陈总,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林夏走到窗边,避开张院长的视线,“您认识时镇长的表舅魏强吗?”
“怎么不认识?”
陈总在那头啐了一口,“去年想承包我们厂的废料处理,被我赶出去了。那小子手脚不干净,听说在药材站干了不少偷鸡摸狗的事。”
林夏心里一动:“您要是能帮我查清楚他最近的动向,绕湖四村的项目,我帮您说服田书记。”
“这可是你说的!”
陈总笑起来,“等着,我这就派人去查。”
挂了电话,林夏回头看向张院长:“您要是信得过我,就回去告诉时镇长,我们接下他这招了。但他要是敢动那些老人和老宅子,我保证,第一批被查的就是中医院的出库记录。”
张院长拿起公文包,脚步有些踉跄:“林大夫,这事……好自为之。”
他走后,吴军赶紧关上门:“现在怎么办?时镇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佳把U盘插进电脑,屏幕上跳出几张模糊的照片,都是医馆的库房。
她忽然指着其中一张:“你们看,这窗台上的薄荷草。”
照片里的薄荷长得郁郁葱葱,而林夏清楚地记得,上个月一场暴雨把薄荷淋死了,是她亲手拔掉的。
“这照片是假的,至少是上个月之前拍的。”
林夏关掉照片,“时镇长手里没真凭实据,只是想吓唬我们。”
“可魏强那边怎么办?”
吴军急道,“他要是一口咬定药是从我们这儿出去的……”
“他不会。”
林夏走到药柜前,拿出纸笔写着什么,“这种人,见钱眼开,也最怕坐牢。只要抓住他的把柄,不愁他不松口。”
正说着,陈总的电话打了过来,语气带着兴奋:“林大夫,查到了!魏强最近跟一个叫‘虎子’的混混走得近,昨天还在县城的茶馆里见面,有人听见他们说‘老宅子地下有宝贝’。”
林夏笔尖一顿:“老宅子地下?”
“是啊,”
陈总接着说,“我还查到,时镇长拉来的那个开发商,根本没打算建商场,是想挖老宅子底下的东西。听说抗战时期,有支医疗队在那儿藏过一批黄金,准备给伤员买药的。”
诊室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林夏想起那些泛黄的记录纸,想起照片里抬担架的人腰间鼓鼓的,忽然明白田书记为什么拼死也要保住老宅子——他怕的不是拆房子,是有人借着拆迁的名义,挖走那些浸着血的念想。
“陈总,能不能帮我个忙?”
林夏的声音有些发紧,“帮我盯着魏强和那个虎子,最好能录下他们的谈话。”
“没问题。”
陈总爽快地答应,“不过你也得抓紧,我刚听说,时镇长明天就要带推土机去老宅子区,说是‘清理危房’。”
挂了电话,林夏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忽然觉得手心发烫。她转身拿起针灸盒,抽出几根银针:“吴军,明天跟我去东黎镇。”
“去干什么?”
“扎针。”
林夏的眼神亮得惊人,“有些人的心病,光靠药是治不好的,得用点猛料。”
刘佳把那叠老照片递给她:“带上这个。人心再黑,也总有怕见光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林夏和吴军刚到东黎镇,就看见镇东头围了不少人。时镇长站在推土机旁,手里拿着喇叭喊:“大家都让让,这些老房子早就该拆了,万一塌了伤到人怎么办?”
田书记站在人群前面,张开双臂拦着:“时镇长,没有县里的批文,你不能动!”
“批文马上就到!”
时镇长挥挥手,“开工!”
推土机刚要启动,林夏突然挤到前面,举起手里的照片:“大家看看这个!”
照片被传阅着,老人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李婶指着其中一张:“这是我家院子!当年王大夫就是在这棵石榴树下给伤员包扎的!”
“时镇长说这是危房,可我家的墙比你穿的西装还结实!”
王大爷气得发抖,“你到底想拆房子,还是想挖东西?”
时镇长的脸涨得通红:“一派胡言!谁看见了?”
“我看见了。”
陈总不知何时带着几个人站在人群后,手里拿着个录音笔,“昨天魏强跟虎子说,要趁拆房的时候,把老宅子底下的‘货’运走,还说少不了时镇长的好处。”
他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魏强的声音:“……那批黄金藏在第三进院子的石榴树下,当年我爷爷就是医疗队的……”
人群炸开了锅。时镇长脸色惨白,转身想跑,却被田书记带来的人拦住。
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把小刀,指着林夏:“都是你!是你坏我的事!”
林夏没躲,反而往前走了两步,手里还捏着那根银针:“时镇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脉象紊乱,气息浮躁,这是典型的邪火攻心。再不停手,神仙也救不了你。”
时镇长的手抖得厉害,刀尖离林夏只有几步远。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老李带着警察跑过来,身后跟着魏强——他被反剪着双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时镇长,跟我们走一趟吧。”
老李的声音很沉,“魏强都交代了,包括你让他用过期药栽赃医馆的事。”
推土机的轰鸣声停了,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老宅子的青砖上,泛着温暖的光。
林夏看着被带走的时镇长,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田书记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谢谢你,林大夫。”
林夏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凉意:“田书记,那些黄金……”
“交给国家了。”
田书记望着老宅子,“就像我爹当年说的,这些东西本来就该用在治病救人上。”
他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县组织部刚才打电话,说要在老宅子区建个纪念馆,还让我问问你,能不能来当顾问。”
林夏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突然响了。是刘佳打来的,声音很急促:“林夏,赶紧回来!张院长刚才送来份病历,是魏强的体检报告,上面说他有严重的肝病,根本不可能接触药材……”
林夏握着手机,忽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魏强有肝病?那昨天录音里的声音是谁的?
她看向远处的推土机,阳光在车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像是谁在暗处投来的目光。
陈总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怎么了?不舒服?”
林夏摇摇头,看着手里的照片,忽然发现照片里抬担架的人,腰间除了鼓鼓的包裹,还别着个眼熟的东西——那枚印章,跟中医院的出库章一模一样。
风又起了,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
林夏忽然明白,时镇长或许只是颗棋子,真正的后手,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而那枚突然出现的体检报告,像是有人在提醒她,游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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