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东方峰来了
救护车的鸣笛声在山谷里撞出回声,林夏望着那两道刺眼的光柱爬上石阶,忽然想起白发老汉肿亮的膝盖。
方才诊脉时只觉沉涩如淤,此刻才惊觉那脉象里藏着的滞涩,竟与老周皮箱锁扣上的锈迹有几分相似。
“林医生?”
小卖部老板娘探出头,手里还攥着舀药汁的瓷勺,“听说是观里的王道长晕过去了,早上还看见他在晒草药呢。”
林夏摸出手机想给世玉打个电话,指尖刚触到屏幕,就见救护车在观门前停下,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正殿。
她快步往上走,青石板上的露水沾湿了鞋跟,怀里的《子午流注》硌着肋骨,老周那张处方笺的边角在书页间微微颤动。
正殿里已经乱成一团。王道长躺在香案旁的蒲团上,脸色青灰如蜡,嘴唇却红得发紫。
林夏挤过去搭脉,指下脉象促急如弦,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的绸带,抽紧时带着濒死的震颤。
“初步判断是急性心梗。”
穿绿大褂的医生正在做心电图,电极片贴在道长枯瘦的胸膛上,“家属呢?得赶紧签字做手术。”
世玉道长手抖着在同意书上签字,笔锋划破纸面:“早上还好好的,就说昨晚整理药材时,发现库房少了几味活血的药……”
林夏的目光扫过王道长蜷曲的手指,指甲缝里沾着些暗红粉末,与白发老汉裤脚的碎屑如出一辙。
她蹲下身假装整理道长的道袍,指尖拂过他的袖口,触到个硬物——是半块用油纸包着的翡翠原石,棱角处泛着新鲜的断裂痕迹。
救护车呼啸着下山时,林夏把那半块原石塞进药箱。
世玉擦着汗过来,手里捏着个信封:“刚才在王道长枕头下发现的,没写寄件人。”
信封上盖着城南邮局的邮戳,里面只有一张打印的便签:“东方峰邀林医生明日申时一会,地址在梧桐路八号。”
“东方峰?”
世玉的眉头瞬间拧成结,“这人上个月还派人来打听观里的风水布局,说想在太乙山脚下建度假村,被师父直接回绝了。”
林夏想起吴军提过的名字,那位靠地产发家的新贵,最近正和陈总在缅甸有生意往来。
她摩挲着信封上烫金的火漆印,图案竟是简化的太极图,阴阳鱼的眼睛处各嵌着颗细小的翡翠。
“他怎么会找上你?”
世玉的声音压得很低,“听说这人手段厉害,去年有个中医不肯帮他做虚假养生宣传,诊所第二天就被举报查封了。”
药箱里的原石硌得慌,林夏忽然想起老周处方笺上的符号,倒过来看像个“峰”字。
她把信封折好塞进兜:“兵来将挡,他既说是谈舌诊,我便用舌头会会他。”
次日申时,梧桐路八号的铁门缓缓打开。
黑色铁艺门上缠绕着鎏金藤蔓,门柱顶端的石狮子嘴里含着翡翠球,阳光照上去,折射出冷冽的光。
穿黑西装的侍者引着林夏穿过庭院,草坪修剪得像绿色丝绒,中央喷水池的底座竟是用整块翡翠雕琢的。
林夏数着脚下的青石板,每块都按八卦方位排列,只是乾位的石板颜色略深,像是常有人站在那里。
“林医生果然准时。”
东方峰从茶室里迎出来,一身深灰西装,左手无名指戴着翡翠戒指,“久闻你的舌诊功夫出神入化,连西医都叹服。”
茶室里没有开窗,光线全靠顶上的水晶灯,十二盏灯成北斗七星状排列,唯独破军星的位置空着。
林夏在紫檀木桌前坐下,鼻尖萦绕着沉香与西药混合的气味。
“东方先生找我,不止为了舌诊吧。”
她看着对方泡在盖碗里的金骏眉,茶汤边缘泛着诡异的油光。
东方峰笑时眼角的纹路很深,指节叩着桌面:“实不相瞒,下周要和几位老板谈笔生意,想请林医生帮着看看他们的气色。放心,酬劳是你诊所三个月的收入。”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照片,都是西装革履的男人,“这位是做矿产的,这位搞物流,还有这位……”
他指着最后一张,照片上的人赫然是陈总,“你们应该认识。”
林夏的指尖滑过照片,陈总的舌象在脑海里浮现——舌尖红得发暗,舌底络脉紫黑如蚓,正是瘀血阻络之象。
“东方先生相信舌诊能看出生意成败?”
“我相信细节决定成败。”
东方峰呷了口茶,“比如林医生今早吃了韭菜盒子,沾在嘴角的碎屑还没擦干净。”
林夏摸向嘴角的动作顿住,对方的观察力比她想象的更敏锐。“不如先给东方先生看看?”
她前倾身体,“请伸舌。”
东方峰的舌头宽厚,舌尖红紫如染,舌面罩着层白腻的苔,像蒙着层未干的油彩。
“心火过旺,肝阴不足。”
林夏的声音很轻,“最近是不是常做噩梦?”
对方的手指猛地收紧,戒指在桌面上划出细痕:“确实有些失眠。”
“不止失眠吧。”
林夏盯着他舌下的青筋,“掌纹里的事业线岔出支线,末端有岛纹,提示你正在做的事藏着隐患。加上舌象显示瘀血内停,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茶室里的沉香突然呛人起来,东方峰的呼吸粗重了些:“林医生这是在咒我?”
“医者只说所见。”
林夏往后靠回椅背,“就像你办公室的摆设,看似随意,实则处处藏着压迫感——水晶灯悬在客人头顶三寸,茶桌比座椅矮两指,都是想在气势上压倒对方。”
她瞥向墙角的落地钟,钟摆停在三点十五分,“可惜钟摆坏了,再好的布局也留不住时运。”
东方峰的脸色沉下来,突然转移话题:“听说太乙观要翻修?我可以捐笔钱,条件是让我的风水师参与设计。”
“道观不是生意场。”
林夏站起身,“至于看舌象,等您处理好心火再说。建议用莲子心泡水,连喝七日,或许能安稳些。”
她走到门口时,东方峰突然说:“陈总在缅甸出事了,据说是被合作伙伴暗算了。”
林夏的脚步顿住,对方继续道:“他藏起来的那批原石,至今没人找到。”
回程的路上,林夏打开药箱,那半块翡翠原石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她想起王道长指甲缝里的粉末,想起老周处方笺上的符号,突然明白那不是“峰”字,而是“丰”字——丰顺物流,正是东方峰旗下的产业。
车窗外闪过梧桐路的路牌,树干上刻着奇怪的记号,与罐头厂墙上的划痕如出一辙。
林夏猛地踩刹车,后视镜里,一辆黑色轿车正不远不近地跟着,车牌被泥污遮住,只露出最后两位数字:37。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世玉发来的短信:“王道长醒了,说偷药材的是白发老汉,还说那人裤脚沾着的不是原石粉末,是太乙观后山的朱砂矿。”
林夏抬头望向太乙山的方向,夕阳正往山坳里沉,把天空染成血一样的颜色。
她突然想起东方峰茶室里的落地钟,停摆的时间正是老周在罐头厂出事的时刻。
车后座传来窸窣声,林夏猛地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多了个信封,里面装着张地图,用红笔圈出的位置正是太乙观后山。
信封里还夹着根头发,黑中带白,像极了老周的发质。
后视镜里的黑色轿车突然加速,林夏拧动钥匙,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破黄昏。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太乙观里,世玉道长正对着王道长的床铺发呆。
床单上印着个模糊的脚印,鞋码与今早候诊的白发老汉完全一致,而那老汉的真实身份,是东方峰多年前就安插在观里的眼线。
山风掠过车窗,带着朱砂矿特有的土腥味。
林夏握紧方向盘,地图上的红圈旁,不知被谁用铅笔写了行小字:“陈总没去缅甸,他在矿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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