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换帅
挂在外面的帆布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劣质烟草与汗酸混合的气味凝结在潮湿的空气中。
秦参谋关于地形的解说已经结束。
七名民兵队长围坐在用弹药箱拼成的会议桌前，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
余学成站在余大军身后三步远的位置，目光扫过中年指挥官泛青的眼窝——那人正用缠着绷带的右手食指在地图上画圈，渗着黄褐色脓血的绷带边缘随着动作在地图纸上留下痕迹。
"明日卯时，三路合围！拔掉哨位，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强攻。"
指挥官突然握拳捶向桌面，搪瓷缸里的茶水剧烈晃动，泼洒的水渍晕开了铅笔标记的防线，
"二连正面佯攻，民兵队从后山围度逃窜残匪"
话未说完便是一阵剧烈咳喘，他匆忙掏出的白布手帕上洇开暗红血点。
老赵突然踢翻木凳，这位参加过湘西剿匪的老兵即便是现在身居高位，仍然没改了那暴脾气：
"五五年大庸剿匪，病倒的同志比挂彩的多三倍！"
他粗糙的手指扯开洗得发白的干部装领口，露出锁骨下方狰狞的刀疤，
"你要让这几个村再添外地新坟？你那些兵可都是调过来的！"
帐篷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余学成注意到余大军的右手虚搭在腰间汉阳造的扳机护圈上——枪管还沾着泥水的步枪保险栓保持着安全状态。
这是做什么？
中年指挥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染血的手帕在指节间绞紧：
"这是县里的决定.我无权干预。"
“出发前，这些计划就已经讨论好了！”
“这病来的突然，我算是病的重点，通讯员已经躺在病床上休息了没法电台请示。”
“军令必须被执行！”
。。。
"上级要的是剿匪成功，不是盲目送死！"
老赵刚倒上新茶的搪瓷缸重重磕在地图上，滚烫的茶水溅到指挥官脸上。余学成注意到，当热水溅到对方手背时，这个男人的皮肤竟没有泛起应有的红晕。
显然病的不轻。
这种情况实在不适合再继续指挥作战了。
余大军突然向前跨出半步，磨破的布鞋底在地图上碾出沙沙声：
"青塘村民兵队申请执行围山方案。听从赵将军指挥。"
他说话时右手食指轻敲枪托——这是他在朝鲜战场养成的习惯。
亮明了老赵的军衔。
仿佛推倒了多米诺骨牌，其余六名民兵队长陆续站到老赵身后。
小小吊脚楼角落的煤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跳动的火光将中年指挥官孤零零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
"好.很好对，老赵升官了，扛得住事。"
指挥官突然扯着嘴角笑起来。他解下腰间那把驳壳枪时，余学成看见枪柄上刻着"湘西·1953"——那是剿匪最艰难的年份。
老赵接过手枪别进武装带：
"卫生员！送指挥员去休息。"
当帆布帘子掀起时，余大军瞥见外面站着两个背医药箱的民兵，他们臂上的红十字袖章已经洗得发白。
余学成低声耳语：
"那俩是县医院的赤脚医生。"
他声音里带着浓重的烟叶味，
"晌午就在待命了。咱们这徒步的一天恐怕这病已经传染开了。"
“那件事你跟老赵说了没有。”
余大军点了点头道：
“说了，请示老赵把抓的土匪探子放了，染上病再放，不出三天山上估计都是病号。”
“老赵说你的脑瓜子聪明得有点邪。”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余学成透过帆布缝隙看见三列民兵沉默走过，他们背上除了老式步枪还捆着采药筐——鱼腥草苦涩的气息混着夜风钻进来，正是他过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写在木板上递给老赵的那副草药方子。
没想到重生回来竟有这么多变数，之前可没听说会有印度边境的瘟疫到这来，还是明年才广泛传播开的瘟疫。
余学成明白这是改变历史造成的蝴蝶效应。
"都听好。"
老赵用刺刀尖挑起地图转向众人，刀尖钉在标着"黑龙潭"的位置，
"咱们合计合计，怎么让那帮龟孙子自己出来。"
余学成的手摸向裤袋，田玉莲留下的子弹静静躺在那里。
他的指尖触到那个用匕首刻出的"春"字凹痕，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几天前的雨夜。
跳动的煤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帐篷上，与七名民兵队长的剪影重叠如狩猎的围网。
只是几天的时间，他似乎已经改变了太多周围的人和事。
余大军明白这是要走过场了。
当即上前一步让出位置。
“咱们的小英雄有说法！”
余学成摇了摇头，这年纪还叫小英雄，那13岁扛枪抗日的算什么。
“各位队长，参谋，首长，卫生员好。”
“我们这次本来要进行强攻，请参谋说说大概会造成多少伤亡？”
众人看向屋子一角，刚才坐下便不再言语的秦参谋叹了口气。
秦参谋起身道：
“此次后勤人员五十七，作战人员五十五，老兵三十人，新兵七十五人。”
“根据田玉莲供词，覃匪在打退日军小股部队后缴获的物资还剩余不少。人手经过过去十年损失殆尽。”
“大概还有十几名老山匪，二十余上山落草为寇的饥民，当然现在他们手上沾了老乡的血，十恶不赦无需手软。”
话语突然顿了顿，低声道：
“少说要死十个，我们这边。”
众人毫不意外的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余学成。
余学成点了点头道：
“各位心里都有数，不像那美国军队坚船利炮，日本军队战备精良军事素质高。”
“土匪作风，奢靡无度，难以节制。”
“但论起山地战，他们熟悉地形，知道每一颗树旁边哪里的坑滑，哪里的路面松软，哪里适合布设陷阱。”
“把握有力，及时的布防信息，在他们得知机密泄露做好新的准备之前直接强攻，已经最大程度为士兵性命负责。”
“但战损依然这么高。”
余学成指了指外头。
“那些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来了，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为这里的百姓扫除匪患。”
“如果能保住他们性命，各位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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