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是本王太过纵容你！
王府前院。
虔婆子等人看着王爷沉着脸进书房，明姑娘跟在身后，垂着头，看不清脸色，身上的衣裳质地朴质，不似姑娘平日里会穿的料子。
二人前后脚进屋，书房门重重撞上。
下人们面面相觑。
最近王府正是多事之秋，梅娘子难产、侧妃被禁足、明姑娘离府，也就只剩下一个不问世事的左娘子没事了。
虔婆子对他们使了眼神，让他们都四散开去，别都杵在院子里，小心犯到王爷手里去，他们前院的人犯了错，王爷罚起来可一点也不会手软。
院子安静下来。
书房。
萧邈站定，转身，目光淡到冷漠地看着眼前之人，“你出门祭奠桃花，本王不会拦你。但前日是怎么出的门？你是什么身份，披头散发、不顾脸面去威胁那些奴才，你让王府的人怎么看你，议论你？这些年管家的本事都白长了是吗。”
最后一句，他加重语气。
眼神骤然压下。
“奴婢知错，任凭王爷责罚。”
她没有一丝迟疑地下跪。
甚至都不曾因他的训斥而落泪。
不合身的衣袍罩着，看起来愈发显得清瘦，那跪地笔直的背影，也多了几分倔强的委屈。
萧邈闭了闭眼，最终伸了手，想要拉她起来。
明意侧身，就这么避开了萧邈，那只手掌在半空中顿了下，才被主人收回。
萧邈压在心底的那么火气被勾起。
眉宇间萦着不悦。
“明意，这是何意？”
明意垂下的眼睫颤了颤，她终于抬起头，直直看向眼前的秦王，“梅娘子难产显然有问题，王爷明明也怀疑杜氏，为何不彻查后再定罪定罚？”
婢女的眼眶红肿。
眼底残留着血丝。
此时忍着眼泪，执拗地望着他。
这些年的明意温顺、平静得像是没了脾气，这一瞬，恍惚间让萧邈想起了初来秦州时的明意，她的眼神中有蓬勃的生气。可，此时的执着，显得这么不合时宜。
萧邈直起身，语气冷漠，带着淡淡的训斥：“这不是你能议论之事。”
明意的眼睫狠狠颤了下。
强行不让眼泪落下。
“桃花被打死了，我就不能为她问一个明白、要一个公道吗？”
她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每一个字都长出鲜血淋漓的刺。
“明白？公道？”萧邈眼神更冷，“你听听自己都在说什么。多少人看见是她动手，不论真相如何，桃花害死了本王的孩子，你竟还想让本王庇护一个奴才？”
原来……
他真的都知道啊。
明意的嘴唇颤抖着，许久，她才听见声音从喉咙里钻出来，“十一年前，那些强闯王府的暴民围着奴婢，打死奴婢腹中孩子的时候，王爷为何没有像这次下令打死桃花一样，打——”
萧邈脸色骤变，厉声呵斥：“明意！”
明意清晰地看着他眼底的恼怒。
她当年痛不欲生，恨死了那些暴民，可王爷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他放了那些闹事的暴民，北地传开了他仁善的名声……她为孩子落泪，她想……若孩子最后也能换来他的名声，也能让王爷记住他……
可梅氏的孩子没了后，他做了什么？
明知有问题，可他还是毫不留情下令打二十板子！
真相如此鲜血淋漓，撕开暴露在她眼前。
滚烫的眼泪滑落面颊，她嘶哑着声，道：“是因为我也是个奴才，奴才的孩子、桃花都不配——”
“放肆！”萧邈语气森冷强势打断，“是本王太过纵容你，为了一个奴才连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来人——”他扬声，叫侍从进来，指着跪在地上的名义，冷声道：“把她关回院中，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出，不准任何人探望！给我好好地面壁思过！”
明意挥开侍从。
向着萧邈叩首，“奴婢谢王爷不杀之恩！”
萧邈重重甩袖，背过身去，“拖出去！”
他握紧拳头，胸口怒气翻涌，若非看在她衷心的份上，看在她伤心得失去理智的份上，岂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
是他这些年太宽容了！
早知今日，当年——
萧邈阖目打断思绪。
观鹤在门外徘徊了许久，他一回来就撞上了王爷训斥明意，这么多年，他还没看见王爷发这么大的怒火。不是那种明面给外人的火气，而是真的被惹怒了！
最要命的是，王爷都被惹火了，都没打骂、责罚她，就只把她禁足，还是关在她自己院子里，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如果哪一天他和逐鹿惹了祸，王爷也能这么轻拿轻放就好了。
正胡思乱想时，冷不防听见王爷叫他进去。
观鹤立刻为自己默念一声，毕恭毕敬地进书房。
“德嬷嬷一行到何处了？”
萧邈压下怒气，伸手揉着额角，脖颈上的青筋仍未完全褪下。
“回王爷话，昨日逐鹿已护送嬷嬷进入北地，最多再有七日就能抵达秦州。”
王爷淡淡嗯了声。
坐回太师椅，端起茶水喝了两口。
周身气息低的骇人。
却也未让观鹤退下去。
观鹤试探性地开口：“王爷，属下蠢笨，有一事不懂。为何…王爷要把您救下桃花的事瞒着姑娘？”如果王爷改了主意，他也能偷摸地透露给明意，她不和王爷置气了，王爷也不生气，他也不必日日胆战心惊的伺候着了。
萧邈想起她方才的眼神，皱眉：“桃花死了，她就该如此。”
桃花被他打死，梅家得了他的交代，能平息下来。而桃花既然已经是一个死人，梅氏、杜氏也就无法继续对她下手，等小丫头醒来，他也能慢慢查杜氏。
至于明意——
等她冷静下来好好想明白。
他必须弄明白，杜氏这些恶毒手段的背后，杜家有没有参与其中。
他要走的这一条路上，决不允许出现心怀异心之人！
王府另一边，梅苑。
梅氏分娩下死胎后下红淅淅沥沥不止，甚至无法起身，只能躺着修养，人也因这一次打击变得憔悴不堪，眼窝凹陷、肤色发黄，哪还能见当初的明媚娇艳之态。
身上的病痛，有郎中在总能一点点根治。
可心里的病痛与恨，却无法根除。
梅氏自知道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后，痛哭着晕厥过去，醒来后性情大变，听见王爷大怒打死桃花、关了侧妃，她恨声痛骂府里的人都想害死她！都想让她生不下她的儿子！
这日得知王爷罚明意禁足时，她恨得砸了一地的杯盏，“贱人！贱婢！她怎么还能活着！就是她指使桃花害死我的儿子！她就该去死！！！啊————”
丫鬟婆子纷纷冲上抱住形如疯癫的梅娘子。
梅氏抱着地头，枯瘦的身子剧烈地喘息，眼瞳死死盯着地上的碎片。
恨意连绵不止。
“她们……都去给我儿陪葬……”
她喃喃自语，眼眶里淌下眼泪。
“王爷啊……王爷……为什么王爷……不来看我……我们的儿子……没了啊……”
“我的儿子……”
“快回来找娘……”
疯癫过后，梅氏就会这样绝望地痛哭不止，直至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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