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死局
闭目待死的李掌柜等人,听得有人大骂狗官拿命来,以为是派出去求援的人回来了,不由得大喜。
连忙睁了眼睛一看,却又是大失所望。
只见得这突然冲出来的,不过三人而已,且还衣衫褴褛,手中拿着的家伙也不过是几把生锈的菜刀。
这哪是什么援兵,不过就是几个流民罢了,怎能杀得了唐明志与江竹松。
变故来的有些突然,但江竹松与唐明志却是不慌。
他们自知在淮州府弄得天怒人怨,在这等公开场合露面怎会没有防范。
果如李掌柜所料,这三个汉子还未冲上台子,围守在台子周围的乡军已是举起手中的刀枪迎了上去。
这三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怎是这么多乡军与衙差的对手,只片刻间便被扎倒在地,被一众乡军给擒了。
乡军校尉朱连卿拔出长刀来,冷笑道:“几个乞丐也敢来劫法场袭杀朝廷命官?自不量力!”
那三个汉子虽被按住,但目光却是凶狠,死死的看着台上的唐明志与江竹松,大骂道:“狗官!老子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唐明志冷冷的吐出几个字来:“朱校尉,无需与他们多言,劫法场者死!杀了!”
那三个汉子拼命挣动着,其中一个汉子往台子的一侧看去,喊道:“云娘!兰儿!”
跪在一旁的云娘与兰儿听得熟悉的喊声,也是一怔。
“阿巴阿巴…”
被五花大绑的云娘抬起头来一看,大颗的眼泪顿时滚落而下,蠕动着往那三个汉子处爬。
“爹爹…救兰儿…”
兰儿也哭喊出声,她实在太瘦弱了,又被绳索捆着,哪里爬得动。
人群中的姜远也愣了,此时他已认出这冲上台去的三个汉子,正是云娘的丈夫周小鱼,以及周家村的村民瘦猴与赖狗。
前一日,姜远与廖发才装成乞丐躺墙角要饭时,见得三个熟悉的身影从身前走过,原来竟是他们三人。
“狗官!要杀老子就杀!为何要抓我的妻儿!”
周小鱼被按得动弹不得,嘶吼咆哮着,像一头受伤身死且又无力护妻儿的野兽。
此时朱校尉的刀已举了起来,面露讥笑之色,便要斩下去。
“慢着!”
江竹松突然出声喝止,起身走至周小鱼、赖狗与瘦猴身前。
“她们是你的妻儿?”
江竹松居高临下的看着周小鱼,沉声问道。
周小鱼双目血红,嘶吼道:“狗官!快放了我妻儿,有什么事冲老子来!”
江竹松仔细打量了一番周小鱼等三人,将田昌与孔班头叫了过来:“看看这三个人中,谁曾是你们抓的那个人。”
田昌与孔班头上前仔细打量一眼,摇头道:“不是那个人。”
孔班头又仔细看了看周小鱼,对江竹松拱手道:“大人,小的想起来了,这三人是城郊三十里外周家村的刁民!”
江竹松面色一冷:“你可看清了?”
孔副班头又确认了一番:“没错!我对这小子记忆犹深!当日小的与丁班头等人去周家村征傜役,这小子不服还顶撞过丁班头与小的!”
“原来是一群刁民!”
江竹松顿时失望起来,他还以为他要找的人现身了。
孔副班头又禀道:“大人,小的突然想起来,那逃了的人,当时曾住在这小子家中的!”
唐明志走上前来,低声对江竹松道:“大人,这三人与那人有牵扯,是否行刑暂停?将这几人带回去再审?”
江竹松沉着脸思索了一番,一抬手:“好,带回去!”
周小鱼与赖狗、瘦猴等人见得唐明志到得身前,再次激动起来,奋力挣扎想要扑过去。
赖狗面容狰狞,一口老痰吐了出去:“唐明志你个狗官!还我娘的命来!”
唐明志猝不及防之下,被赖狗吐了一脸,顿时大怒:“给我打!”
孔副班头举着刀鞘朝赖狗一顿猛砸,直打得赖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
“赖狗!”
瘦猴见赖狗被打得生死不知,怒吼喝骂:“唐明志我操你姥姥!”
没有任何意外,瘦猴同样挨了顿毒打,倒地不起。
周小鱼没有开口喝骂,像要吃人般盯着唐明志与江竹松:“放了我妻儿!”
江竹松呵呵一笑却是不答话,让人将周小鱼捆了,将他推倒在云娘与兰儿身旁。
“云娘!兰儿!”
周小鱼拱着身子,用脸去摩擦云娘的脸,哭道:“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们!”
云娘使劲摇头,泪水不断滑落而下,嘴角却是露了个笑。
周小鱼与云娘成亲多年,只这一笑便明白了云娘的意思,点头道:“咱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哪有这么好的事!”
唐明志冷笑着一挥手,让衙役将周小鱼拉开:“跟本官回衙门,问你什么就答什么,否则你的妻儿难有活命之机!哼!带走!”
一众乡军与衙役,又将李掌柜与云娘、周小鱼等人押回了衙门,算是暂时保住了命。
但人群中的姜远却是骇然变色,周小鱼等人送上门来,将姜远的计划完全打乱,将所有人带入了必死之局中。
如果周小鱼等人不来,姜远站出身来,说不定还能仗着身份以及信息差,与江竹松、唐明志周旋。
因为江竹松与唐明志,绝对不知道姜远是怎么到的泷河县。
他们不知道姜远来这里的原因,也不知道姜远有没有后手,更不知道姜远是不是奉旨而来。
江竹松与唐明志什么都不知道,要想稳住姜远定然要用官面上的那一套,先贿赂于他。
贿赂不成之后,才会铤而走险行谋害之事。
在未搞清姜远来的意与后手之前,有一定的概率不会马上加害。
这样一来,就给了姜远等待援兵的时间。
但周小鱼等人被抓住,形势就会一边倒,说不定今晚所有人就得去见阎王。
以江竹松的狠辣,只要以云娘与兰儿做为要挟,周小鱼定然会将如何救的姜远之事说出来。
江竹松若得知姜远是被洪水冲到泷河县的,能容姜远活着离开泷河县才是怪事。
杀了姜远,再将所有知情人弄死,谁又会知道他来过泷河县?
而现在与姜远有过接触牵扯的人,全被捉了,江竹松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远心下着急起来,此时就不仅是自身的安危,还关乎着近十条无辜人命。
待得江竹松与唐明志带着一众乡军衙役离开后,姜远也跛着脚往粮行赶去。
此时只有让廖发才冒险马上出城,或可争取一些时间。
姜远到得粮行仓库所在的街道,也顾不得暴露的风险,连连吹口哨,但不知为何仓库的透气窗上,久久未出现廖发才的那张脸。
“难道旺财出城了?”
姜远嘀咕了一声,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粮仓的墙太高他也爬不上去,等死又不是他的性格。
便拖着一条瘸腿,往他当初与云娘、兰儿爬进来的那条暗渠摸去,希望在乡军防守松懈之时,能钻出城去。
姜远躲躲闪闪到得那条暗渠前,却见得防守的乡军不仅没少,还多了几个人。
“艹!”
姜远暗骂了一声,再无他法,如今城中只剩他一人,再无助力,只得找了个偏僻的角落蹲着。
时至傍晚时分,泷河县城中的气氛再度紧张起来,乡军的人数明显增加了,搜捕的人越来越多。
姜远见得这情形,就知道周小鱼招了。
姜远也不怪周小鱼,因为周小鱼与瘦猴、赖狗等人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他们一直将姜远当成耍猴的江湖艺人。
在为保妻儿的情形下,他们将如何救的姜远之事说出来,在正常不过。
江竹松与唐明志铁了心要将姜远找出来,城中任何一个角落都要被搜上几遍,不管是谁家的房子与产业都没放过。
唐明志甚至还将自己的县衙都仔细找了一遍,在如此情形下,姜远又能躲到哪里去。
夜幕落下之时,江竹松与唐明志在北城墙的墙根处,看着眼前蓬头垢面,衣衫破烂的姜远,阴恻恻的笑了:
“你还真是让我们好找。”
姜远靠在城墙的墙砖之上,也露了个笑脸:“你们这么着急找本侯,是来请罪的么?”
江竹松脸色一沉:“庄长禄,别装了!你的死期到了!”
姜远依旧满脸带笑:“江竹松,你以为将本侯当成庄长禄杀了,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江竹松哼道:“本官说你是庄长禄,你便是!”
姜远靠着墙根站起身来,脸色也沉了下来,喝道:“江竹松!你什么心思,当本侯不知道?你以为本侯真是被洪水冲到泷河县的么?
你的所作所为,本侯已让护卫回京面圣了!本侯之所以留在此处,就是要看看尔等到底无法无天到何等地步!
你若不想死,就对本侯客气一点!”
江竹松哈哈大笑三声,随即脸色一变,伸了脖子到姜远耳边,阴恻恻的说道:
“你不用吓唬本官,即便你是丰邑侯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一个被几个刁民从河里捞上来的流民,你哪来的护卫?
淮州府死了这么多人,多你一个流民又何妨?”
姜远冷笑道:“江竹松,你未免高兴得太早,你们应该已经知道,那天夜里在县衙后宅,本侯可不是一个人。”
江竹松与唐明志脸色微变,那日夜里,姜远与另一个汉子在县衙后宅与一众衙役拼杀,还将丁班头斩杀了。
这事田昌早已禀报过,他们怎会不知。
姜远之所以能逃脱,也皆因与他一起的那个人拼死护他。
现在只抓着姜远一人,这时还真不太敢直接下杀手。
田昌却是上前禀道:“大人,那日的确还有一人与此人一起拼杀,但据小的观察,那人绝非是他的护卫!”
江竹松眉头松了松:“怎么说?”
田昌看着姜远阴笑了一声,对江竹松禀道:“那天夜里,那个与他一起的人,是突然现的身,为的是捡银票而非为了救他!甚至那人一度想甩开他独自逃命!
是此人强行趴在那人的背上,那人无法之下才带着他一起跳墙而走!
所以小的断定,那人只是一个碰巧出现的江湖毛贼,绝不是此人的护卫!”
江竹松与唐明志听得这话,长松一口气,回头对姜远笑道:“你可听清了?”
姜远不屑的说道:“呵!你们爱信不信!本侯提醒尔等,本侯要用人,只要打个招呼,想被我用之人能排十里地!
跟着我混,少得了高官厚禄么!需要我说得很明白么?”
江竹松与唐明志听得这话,脸色又是一变,姜远这话说得让他们惊疑不定。
堂堂侯爷,要收买一个江湖人实在太过容易,随便许个诺,便大把人趋之若鹜。
若是那人得了姜远的许诺,真进京去了,这不同样也要完?
田昌见得江竹松与唐明志脸色变幻不定,又上前献策:
“大人,何需信他!就算那江湖毛贼被他收买,也定然还在这城中,绝不可能独自离去!
若此人一死,许的诺又有谁知道?那江湖毛贼又找谁去兑诺?”
一语惊醒梦中人,江竹松与唐明志顿时醒悟过来。
田昌说的对,若姜远只是临时收买了这一个江湖毛贼,那这个毛贼定要极力保姜远。
姜远若死,那临时收来的江湖毛贼找谁要账去?
江竹松与唐明志对视一眼,都皆心中断定,那个江湖毛贼定然还在城中,或者就在这附近的暗中隐藏着。
江竹松想明白这一点,又恢复了自信:“任你花言巧语!本官都不会被你所蒙蔽!庄长禄,你那同党也是跑不了的!你认命吧!”
姜远也不得不赞田昌是个人才,以己之心渡别人的腹,竟然将江竹松与唐明志的犹疑打消了。
但姜远却也给自己争得了一丝喘息之机,廖发才没有被抓到前,江竹松断不敢贸然杀自己。
此时江竹松与唐明志,包括姜远在内,都还不知晓。
燕安的一万右卫军,正以上官云冲为帅,徐幕为先锋,上官沅芷与黎秋梧为左右翼副将,正星夜兼程,以平叛之名往淮州府杀来,已快至楚州。
与此同时,廖发才领着朱武关的郎显正领着二千兵卒,已奔至距泷河县城外三十里处。
且说,廖发才自姜远离开粮仓决定以身涉险后,他越想越不得劲。
姜远离去前,他问姜远,咱们是朋友么?
姜远连半点迟疑都没有,便应了声是。
廖发才激动的差点落下泪来,浪荡江湖半生,终于有了一个朋友。
如今唯一的朋友为了一些手下,执意自陷险境,他又岂能安然等到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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