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醉梦前尘5
暮色四合,有枭鸟啼叫,将将入夜李伯才从外面回来,双手托着一个长木盘,慢吞吞跨进屋内。
李伯郑重其事的把木盘放在四方桌上,放在三人面前。
李伯掀开盖布,木盘之上整齐堆放了一套红色喜服,喜服之上放着一支金钗。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林道清看着那扎眼的喜服,皱着眉问:“这是何意?”
“想见阿萤,就要与我孙女结亲。”
话音刚落,林道清脸色当即一冷,一掌拍在桌上,“胡闹!婚嫁之事岂可如此乱来?况且我天宗门弟子注定是要求仙问道,又怎可在这秘境中与你凡人定亲?!”
叶天流对此亦是皱眉,“李伯,你要谁与你孙女结亲?”
李伯道:“自然不是你们二位了,要的是江公子。”
“我?”江临一头雾水指了指自己,
“这更不可能。”林道清当即替江临拒绝,“老人家我看你还是再提些别的要求吧。”
“就这一个要求,不接受,你们现在就走。”
李伯强硬的态度让在场的三人都为难起来,江临也是没料到李伯跑出去就是给自己准备一套喜服。
“李伯,先不说婚嫁之事乃人生大事,你孙女不过七八岁模样,我如何娶得呀?”
李伯沉思了片刻,才道:“时间不多了……总之,你今夜穿了这喜服拜了天地娶了她,你就能见到阿萤,否则阿萤不会见你们。”
李伯说完便走进里屋,坐在藤椅上不说话了。
江临这才发现,入夜后他就没见到宝宝了,不知跑去哪里了。
“师伯,见不到阿萤,我们可能要困死在此处了,不过是走个形式,要不就让我试试吧,反正若是见不着阿萤李伯他们也跑不了。”江临头疼的求助林道清。
林道清沉着一张脸,“修道之人,一纸婚书,与人盟誓,你可知都是上表天听下鸣地府的?”
“难道你真要与这黄口小儿挂个道侣之名?荒谬至极。”
江临一个现代人,自然没有这么多计较。
“师伯,其实未尝不可。”叶天流忽然出声,“其实这座城里的人早就不算作是人了,就算师弟与她定下亲,理论上也做不得数。”
“是啊师伯,你也说与人盟誓,首先他们得是活生生的人啊。”
不过是一群以为自己还活着的孤魂野鬼罢了。
林道清拂袖离开,只留下一句——若是见不到阿萤,我可不轻饶了。
李伯本一直安静的在里屋坐着,听到外头动静才又站起来,扶着门框问:“江公子,你想好了?”
江临点点头又想起他看不见,端起桌上的喜服,“李伯,我这就去换喜服。”
难得的,李伯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又动容的笑,嘴里直念叨着好好好……声音听起来稀稀落落的,表情像是沉浸在某个苦海般的回忆里。
叶天流仗着比江临高一些,接过他手里的喜服,淡淡一笑,“我来帮你吧,这民间款样,你别穿错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拂过叠放整齐的大红熏缎喜服,叶天流侧脸映着烛光,更显眉眼锋利,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小师妹要是知道了,要和你闹了。”
江临退去了外袍罩衣,只留一件白色里衣,套上叶天流拿给他的暗红中衣,层层叠加,最后套上金丝云纹罩衫,腰束锦带。
叶天流让江临坐下,给他重新束发戴上纱帽,最后替他整了整衣襟。
“那次在天顶峰见到师弟的时候,你从剑上滚下来,连领子都是乱的。”叶天流想起当时情景,冰山容颜融出一丝笑意,“这套喜服倒是很衬你,准备的如此精美,看起来不像是临时起意。”
“是吗……”江临不知自己现下看起来什么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喜服,却如叶天流所言,华贵精美,不似寻常百姓家能耗费得起的。
叶天流拿起那支金钗放到江临手心,“这应该是她的嫁妆。”
此时,原本破败的屋舍突然亮堂起来,周围的陈旧家具物件变得光亮崭新,屋里屋外垂荡着红绸,神龛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牌位,底下天地桌上燃着一对喜字红烛。
江临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段绣球花绳。
叶天流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新郎官,该你上场了。”
“我……”江临被推到屋子中央,正对着门口,此时门外左右站满了槐西村的村民,数十道目光齐齐看向江临,唯有林道清远远站在院落一处,目光沉沉的望着这场闹剧。
李伯不知何时也站到了屋外。
吉时已到——!
不知谁高喊了一声,江临见众人让出一条道,一个身量不算高的娇小身影走出来,一身大红喜服宛若霞染,头顶红盖,莲步轻移。
李伯看着前方,提醒江临,“上去接你的新娘吧。”
江临觉得哪里不对,却被李伯再三催促,只好走上前将手中红绸花绳放到女子手中。
看着近在眼前的女子,江临愣住了,宝宝不过七八岁,身材矮小,而眼前盖着红布的女子虽然也十分娇小,但明显要比宝宝高上一些。
拜堂——!
不待他出声,又有人高喊,催促新人进堂内完礼。
经过李伯时,李伯抓了抓江临的袖子,顶着一双无神灰目,警告他:“我没有骗你,拜完堂你就可以见到阿萤了。”
江临看着他,点点头:“李伯,我信你。”
“去吧……”李伯松了手。
两人各执红绸一端,天地桌旁没有坐人,唯有神龛上一副牌位。
叩拜时,红盖微扬,江临侧目去看,唯见精致小巧的下巴,细腻如玉。
三叩首起身时,江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就连人群里的叶天流也看不真切了。
夫妻对拜——!
江临微微转身对着新娘,愣了片刻直到手里的红绸绳扯动了一下,新娘从过大的喜服里探出一双小手,轻扯着那段红绸。
礼成刹那,宾客涌进正屋,欢呼道贺声如潮涌,不一会人声又渐渐淡去,喧哗渐息。
不知何时,屋内只剩那对红烛摇曳,不见其他人踪影,唯有盖着红布的新娘端坐在床榻之上。
突如其来的寂静,透着怪异。
江临握着手中金钗,看了看神龛上的牌位。
上面赫然刻着——柳莺莺之灵位。
莫非……
江临向着新娘走去,手里紧紧抓着那支金钗,一步之遥站定在她跟前。
尽管新娘没有动,江临仍能感觉到她微微低着头,似乎把目光锁在他的鞋面上,一双小手紧张不安的在红色喜被上摩挲着。
江临斟酌了一下,试着叫她,“宝宝……不,你是阿萤吗?”
红色身影明显顿了顿,轻声道:“郎君,你不揭盖头吗?”
江临探出手捏住红盖的尖角,缓缓揭开——
随着红盖掀去,江临见其全貌,却是呼吸一滞。
数道肉痂在少女面上纵横交错,最狰狞的一记自左前额劈下划过左眼最终没入鬓角。
方才叩首时见到的下巴,竟是她全脸唯一完好的地方。
少女瞎了一只眼,剩下一只灵动的黑眸定定望着江临,有些害羞的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羞怯道:“李虎真讨厌,房中从来不放铜镜,也不知道今日我好不好看……”
江临不知为何,心头微酸,想起李伯的态度以及这神龛上的牌位,江临大概猜到了阿萤的身份。
硬着头皮,撑起一抹笑容,江临将手里的金钗缓缓插入少女的发髻中。
“好看,怎么会不好看。”
“是吗?”阿萤笑起来,但因为牵扯了脸上纠结的刀疤,看起来十分别扭。
江临坐到阿萤身边,平复了一下心情,问她:“今夜与我成亲的人不是宝宝吗,为何换成了你。”
少女盈盈一笑,“傻瓜郎君,我就是宝宝啊……”
“可你们分明是不同的人。”白日时,宝宝只是个七八岁小儿,面上也是光洁无疤,可阿萤……
“我就是宝宝,宝宝就是阿萤,白天她出现,晚上我出现。”阿萤好像轻松了许多,不似方才那般紧张,将整个身子都往后挪到榻上靠坐着,晃着两条细腿。
江临直接说明来意,“阿萤,你知道我是受人之托来找你的。”
“郎君是说那个负心汉吗?”阿萤口气有些淡了,不若刚才的含羞带怯,“这么多年,总有人受他之托来找我,不过我都不见,除了你。”
“他……就是顾卿言吧?”
阿萤的脚不晃了,江临见她绞着手指不说话。
“为什么不见他?你恨他?”
“不记得了。”阿萤圈住江临的手臂,靠着他,“孤魂野鬼飘荡久了,很多事都会记不清,我是恨他的,不过你要我说细节,我是说不出了。”
江临转过身轻轻扶住她,“阿萤,你……难道不想再进轮回投胎去嘛?生前怨念不消,你根本无法脱离这个地方。”
“这样不好吗?”阿萤歪着头想了想,又笑起来,“以前也觉得很无聊,每日周而复始的过一样的生活,但我现在遇到你了啊,如果是和你一起待在这里,每天也不会无聊。”
那怎么行!穿到书里已经够让姜临头疼了,难道还叫她待在一本书里的秘境之中?
江临认真的看着阿萤,“就算我留在这里陪你,也不会是永远的。”
“夫君……你什么意思呀?”阿萤听到两人有可能要分离,有些害怕抓着江临的胳膊。
“如果我猜的不错,顾卿言道行高深,以自己所剩的修为灵力一直在供养这座秘境,包括里面的所有魂魄,而他一直急于找到你,我猜想,他所剩时日应该不多了。”
届时,这座城连带着里面漂泊的魂魄都将消失殆尽,更遑论让这些孤魂重新投胎去。
他一意孤行在这里驻守千年,困住所有人,柳莺莺怨念不去,阿萤固执已见,顾卿言的目的已昭然若揭,这一切均是有违天道的。
“可是……”阿萤怯怯的看江临,“娘亲不原谅他,我也没有办法……”
“阿萤,你有办法让我见到你娘吗?”江临眼神恳切,“也许这其中有许多误会。”
阿萤抬手拔出发髻间的金钗,看了许久,又放到江临手中,“夫君不要着急,我带你去见她。”
江临还想说什么,却只见手心中绽放出刺眼光芒,将整个屋子笼罩起来,江临被刺的睁不开眼只好抬手遮挡,直到周围光芒渐弱恢复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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