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头发短点有啥，清爽，利落

李陵被郑这过分的热情和连珠炮似的话语弄得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他刚想开口说话，就听到屋里传来一声清脆的应答。

“哎！来啦！”

声音刚落，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从屋里蹦蹦跳跳地跑了出来。

她身上穿着和夷光类似的粗麻布裙，却掩不住那逐渐长开的窈窕身段和充满活力的青春气息。

少女的容貌与夷光有六七分相似，同样是眉眼如画，肌肤胜雪，同样是一个魅惑众生的小美人，却比柔美的夷光多了几分灵动。

少女的嘴角天然微微上翘，带着几分俏皮，宛如林间跃动的小鹿，自有一股灵动娇媚的魅惑力。

少女一出来，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好奇地，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着被自己母亲热情拉着的李陵。

看到李陵那异于常人的魁梧身材和奇特短发，她先是惊讶地微微张大了小嘴，随即眼中闪过极大的兴趣，笑嘻嘻地说道：

“阿娘，这就是姐夫啊，长得可真……真壮实嘛......”

她绕着李陵走了半圈，语气里满是新奇，然后对着郑氏说道：“我这就去溪边喊阿姐回来。”

说完，她像一只轻盈的蝴蝶般，转身就飞快地跑出了院子，朝着溪边的方向去了，空气中还残留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郑氏看着小女儿的背影，笑骂了一句：“这死丫头，没个正形！”

她转回身，更加热情地拉着李陵的胳膊，几乎是用半推半请的方式，将他带到院子里那个用粗糙石头垒成的简易石桌旁，用力把他按坐在旁边的一个树墩做的凳子上。

“女婿你先坐，千万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郑氏脸上的笑容堆满了皱纹：“夷光去溪边浣纱去了，走了这么远的路，渴了吧，娘这就去给你倒碗水来。”

说着，不等李陵回应，她便风风火火地转身钻进旁边的灶房，里面立刻传来翻找碗盏的叮当声。

李陵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这简陋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院，一时间竟感到有些哭笑不得。

他原本还想着该怎么在对方家人的面前，表现出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

想着要不要再想前世很多去丈母娘家中的哥们那样，帮忙干干活什么的。

又想着这个时代的村里人，基本上都是没有读过书的，自己说话的时候是不是该不要说的那么文雅，会不会让对方感受到压力。

还想着自己这块头，该怎么表现出一副亲和的样子。

这倒好，从进门开始，自己连话都没能说上两句，夷光的母亲都已经开始女婿和姐夫的喊上了。

还直接让自己喊她娘。

瞧这岳母热情的样子，怕是都不需要自己想办法挖墙脚了。

很快，郑氏就端着一个粗陶碗从灶房里出来了，碗里盛着清澈的凉水。

她将碗放在李陵面前的石桌上，脸上依旧堆满了热情的笑容：

“来，女婿，快喝口水。”

郑氏自己则顺势在石桌对面的另一个树墩上坐了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副准备长谈的架势。

李陵道了声谢，刚端起碗象征性的喝了两口，郑氏的问题就如同连珠炮般开始了，眼神里充满了关切和探究：

“女婿啊，你是哪个村子的人啊，离我们青桑村远不远，家里还有些什么人。父母身体都还硬朗吧？”

还不等李陵开口回答，她又紧接着问道：“家里田地多不多啊，主要是种桑麻还是粟米，我看你这身板，肯定是把干活的好手，一年收成够嚼谷不，能有些盈余不？”

不等李陵喘口气，她的目光又落在李陵那与众不同的短发上，带着几分好奇和小心翼翼：“那个……女婿啊，你这头发是怎么回事？”

“娘没别的意思，就是瞧着跟咱们这儿的人都不太一样，是你们那边的风俗吗，还是……”

依着她的性格，换做往常，换做另一个人，她早就直白的开口问李陵是不是受过髡（kun）刑的刑徒了。

可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了她那个嫁不出去的女儿，还是人家头一次上门，她哪里能问出那种问题。

甚至于，她都已经在心里给李陵找好了借口。

受过髡（kun）刑又如何，不代表就一定是什么恶人啊，髡（kun）刑一般只是对轻罪的惩戒罢了。

郑氏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语速又快，充满了普通农家妇人对未来女婿最朴素的关切和现实考量，那股热乎劲儿几乎要把李陵淹没。

李陵放下水碗，打蛇随棍上的笑着说道：“回娘的话，我不是附近村子的人，不知道娘您听说过苍山寨吗。”

“小侄便是那苍山寨雇佣军的首领，我叫李陵。”

郑氏一听“苍山寨雇佣军”这几个字，顿时愣了愣。

她自然是听说过旁边山谷里来了一群很能打的外来人，似乎还是国君请来的。

没想到，自家女儿勾搭上的男人，竟然是那群人的首领？

难怪无论怎么问，那死丫头都支支吾吾的不可能说。

这身份……似乎跟预想中的附近村落的踏实庄稼汉有些出入，让她心里下意识地“咯噔”了一下。

外来人、靠着帮人打仗为生、还是首领……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安定。

然而，李陵那一声再自然不过的“娘”，瞬间又把她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疑虑和不安给冲散了。

叫得多顺口，多亲切啊。

这女婿，就是大大方方的，就是爽利。

郑氏脸上立刻又重新堆满了笑容，甚至带着几分赶紧为对方找补的急切，连忙说道：

“哎呦，原来女婿你就是那伙人的首领啊，听说过，听说过。”

“国君请来的贵人嘛，怪不得瞧着一表人才，气势不凡呢。”

她自动忽略了雇佣军可能带来的负面联想，挑好的说：“没事没事，首领好，首领好啊。”

“首领有本事，能当首领，说明女婿你有能耐，比那些只会埋头种地的强多了。”

郑氏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像是为了安抚可能因此而不安的李陵，语速更快地继续说道：

“头发短点有啥，清爽，利落，干活打架都方便，肯定是你们那边的风俗。”

“又或者是……是为了打仗的时候方便？”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婶子……啊不，娘明白，娘都明白。”

她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越看越觉得李陵这首领身份配上夷光那绝美的容貌，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在她的心里，那什么雇佣军跟山匪、没户籍的野人、地痞流氓、游侠什么的，应该没啥区别。

可那是之前......

现在嘛，雇佣军就是雇佣军。

虽然没听过，但既然是国君请来的，那就是贵人，怎么能跟山匪混为一谈呢。

这个岳母，还真是个不错的人。

李陵笑着解释道：“娘您放心，我的确不是受了髡（kun）刑的刑徒，我的头发的确是我们那的风俗。”

“雇佣军虽说是靠着帮人打仗为生，却也不是什么游手和山匪，您可以理解为我们是职业军人。”

这个时代的游手，指的是不事生产，游荡滋事的地痞流氓。

听到李陵并非刑徒，短发只是家乡风俗，郑氏心里最后那点小小的疙瘩也彻底消失了，脸上的笑容更加舒展真切。

“哎呦，原来是这样，娘就说嘛，一看女婿你就是不是什么恶人。”

“职业军人好，职业军人好，靠本事吃饭，不丢人！”

她笑呵呵地说着，完全接受了这个说法。

然而，高兴之余，一个新的担忧立刻涌上心头。

她犹豫了一下，身体又往前倾了倾，语气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那个……女婿啊，娘再多嘴问一句……你们这……雇佣军，是不是……以后还得去别的地方帮人打仗啊？”

“会不会……会不会不久之后就要离开我们绢邑国了？”

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个。

好不容易有个看起来各方面都不错，尤其身体强壮的女婿上门。

万一以后要带着女儿远走他乡，去那些听起来就打打杀杀的地方。

她可舍不得，也更担心女儿的未来。

李陵笑着安抚道：“娘您放心，那是以前，以前我们的确奔走于列国讨生活。”

“可我想着总那么居无定所的也不是个事，这才向你们的国君要了块地做酬劳，打算在这里安顿下来。”

“打仗是肯定要打的，毕竟我们是靠这个吃饭的。”

“不过娘您也不用担心我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毕竟苍山寨的那片地，可是小婿的。”

“娶了夷光后，婆娘和地都在这里，我还能跑哪里去不是？”

听到李陵这番合情合理的解释，有了地，安了家，婆娘也在这里，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郑氏心里最后一块大石终于彻底落了地。

她长长地舒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拍着大腿道：

“哎呦，好好好，有地就好，有地就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女婿你这么想就对了，成了家就得安稳下来，好好好，娘这就彻底放心了。”

“以后啊，你跟夷光就好好过日子，早点给娘生个大胖外孙！”

她越说越高兴，仿佛已经看到了儿孙满堂的热闹场景。

……

青桑村，溪边。

潺潺的溪水清澈见底，几名妇人正蹲在溪边的石头上浣洗纱麻，捶打声和说笑声交织在一起。

夷光也在其中，她挽着袖子，露出两截藕段般白皙的手臂，正费力地捶打着手中的麻缕。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颊因劳作而泛起淡淡的红晕，更添几分娇弱之美。

春日暖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妇人们的说笑声也格外放得开，充满了乡野间的直白和泼辣。

一个年纪稍长的妇人陈婶捶打着麻布，笑着打趣夷光：“夷光啊，瞧你这小身板，捶两下就喘得跟什么似的，这以后嫁了人，可怎么经得起你家汉子折腾啊。”

“别洞房花烛夜还没过完，你人就不行了，到时候你家汉子还得大半夜的去山里给你找人参吊元气。”

这个世界，是一个类似于春秋早期的世界，民风开放，妇人们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顿时引来一片哄堂大笑。

另一个妇人接口道：“陈嫂你可别瞎说，人家夷光未来的郎君说不定就喜欢这样式的呢？”

“轻轻柔柔的，跟捧着小雀儿似的，哪像你家那个，跟黑瞎子似的，恨不得把你揉进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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