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正面交锋（一）

路边一个卖茶的小贩一边给客人添茶，一边津津有味地说：“今夜不是红尘阁头牌雨烟姑娘及笄吗？听闻雨烟姑娘生了一副天仙的美貌，将盛京大多男子的魂都勾了去。”

“不止如此，就连当今自诩清明的晋王，都提前来捧场了！”小贩似乎有意提高了音量，让街坊领居都听得清清楚楚。

更加别提正好经过的马车，上面还印着尚书府的标志，十分醒目。

马车中的北宫烨脊背一僵，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耳边传来大家八卦的嗓音，嘈杂得厉害。

有人说他不知廉耻，有人说他原来如此风流，也有人说他愧为皇子，比不得两袖清风的瑞王……

一句话，便点燃了北宫烨的怒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作势就要出去询问清楚。

余光扫到陈尚书的脸上，发现他一张老脸阴沉得厉害。

“晋王！”陈尚书立马喊住了北宫烨，示意他安稳地坐好。

随后便抬手让车夫停下了马车，转身透过车帘，对着茶铺的一群人提醒道：“诽谤当今皇子，可是犯大罪，没有证据，莫要胡言，否则哪日家中遭了横祸，不知何故。”

简简单单的一席话，带了点威胁的味道，却又像一句善意的提醒。

茶铺中的百姓纷纷侧头循声望去，稍微见过点世面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尚书府的马车，私语道：“这不是尚书府的马车吗？”

茶铺小贩目光一转，眼底透着精光，开口道：“尚书府？陈尚书不是国舅吗？皇后娘娘的兄长。”

一句话就点名了马车中所坐何人，方才陈尚书的一番话就变了味道。

既然马车里坐的是尚书府的人，自然站在晋王那边，刚才的话听起来就不是善意的提醒，而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其中有个读了点书的酸秀才，身上的青衣还布着尘土，像是刚赴盛京，不知如何处世，一针见血地说：“想必马车里坐的就是陈尚书吧？你可是晋王的亲舅舅，这是在威胁我们一群穷苦的百姓吗？晋王去了红尘阁之事，乃大家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何来诽谤之说？”

“你……”陈尚书忽然掀开了车帘，敏锐地捕捉到风尘仆仆的秀才，瞧着他不善的目光，心中揣测有人故意而为之。

立马冷静了下来，恢复慈祥的模样，假意地笑着扶了扶胡须，回道：“瞧公子这模样，是刚从别处来盛京的吧？”

秀才仿佛被人说中了一样，未曾掩饰的尴尬了一下，旋即恢复镇定。

可陈尚书纵横官场这么多年，识人观色这点能力还没有？

“既然刚入盛京，又从何处见晋王在红尘阁？今日晋王可是陪着本官去普陀寺上香还愿了。”陈尚书说着又给了北宫烨一个眼神，微微侧身露出北宫烨的身子，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似乎对他们刚才的曲解未曾动怒。

乍一看，是个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哪像是会去红尘阁的浪荡公子？

秀才面色一囧，他只是授人之命上京投奔秦王北宫熙，听人提及晋王北宫烨乃秦王夺位最大绊脚石，喝茶之余听人闲谈此事，他才跟着附和了几句。

谁知道竟然遇到了晋王？

那他岂不是得罪晋王了？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心里微微发怵，没有吭声。

眼看他毫无还口余地，陈尚书见缝插针地驳斥道：“看你也是个读书人，既然身读圣贤书，又怎会知晓窗外事，何况还是盛京最大的青楼。”

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陈尚书又觉着不够，补充道：“刚入盛京，就先了解青楼之事，而不是寻一处好地温书，看来你也不配为一个读书人。”

“方才你说亲眼见晋王出入红尘阁，想来是人云亦云，向来流言止于智者，看来你也不过尔尔。”

一连串的讥诮，浓郁得像抹不开的稀泥，糊了他一脑门，脸色唰的一下就惨白了。

嘴唇微微抖着不敢多言，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不敢招惹陈尚书，静静地喝着茶，仿佛刚才的讨论和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茶铺小贩的神色动了又动，忽而迎着笑脸倒了一杯清茶，说道：“原来晋王是陪着尚书大人去普陀寺还愿了啊，都怪小的不识抬举，竟听信谗言，该打。”

“倘若晋王和尚书大人不介意的话，饮了小的这杯赔罪茶。”茶铺小贩恭敬地低下头，一副请罪的模样。

晋王拳头微握，想到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一时没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将气撒在了茶铺小贩的身上。

“不喝，区区一杯清茶，怎能入本王的口。”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话音刚落，陈尚书的眉头皱了一下，看着晋王的眼神晦涩不明。

两人都未曾注意到低着头茶铺小贩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听着晋王的愤怒，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晋王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还请晋王大人有大量，原谅小的。”

此时整条街的人都停下来了，围着尚书府的马车，开始指指点点，说北宫烨有意为难百姓。

此时，一个人突兀的声音传了过来。

“谁说你们误会晋王了？”叶以卿挂着笑容，手执折扇，挥得满脸的惬意。

大家一听声音，纷纷让出了道路。

冷擎和冷香兄妹两一左一右地护着，手执佩剑，面色冷漠，让大家更是自觉地后退一步。

面对再次突如其来的情况，让陈尚书的心情糟糕透了，心底对这个晋王更加不满。

晋王抬眸，望着款款而来的小公子，促狭着阴沉的黑眸，顿了一会也没认出此人是谁。

瞧他出来的阵势，身份断然不会简单。

“你是何人？何处此言？”晋王在陈尚书的眼神警告之下，敛了脾气，声音依旧带着不悦。

叶以卿笑了笑，不卑不亢地说：“在下不过是区区路人而已，姓名不值一提。”

“只是刚好路过红尘阁，见它白日就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特意上前询问，原来今日是红尘阁头牌雨烟姑娘及笄之日，心生好奇，便进去嬉闹一番，正巧撞见陈尚书和晋王从红尘阁的后门出去。”

最后一句话，叶以卿说得意味深长，眉头一挑，意思十分明显。

这去了红尘阁的可不止晋王一人，当然还有陈尚书！

叶以卿嫌这消息还不够刺激，继续笑着调侃道：“晋王正值青年，可以理解，这陈尚书……”

眼光轻轻地瞟一眼，慢条斯理地说：“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一句话，在人群中炸开了锅，一群老百姓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大事，大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着，眼里对陈尚书和晋王，满是嫌弃。

当然也有些人投以羡慕的眼光，毕竟红尘阁门槛很高，进去都是需要砸银票的。

“你……”陈尚书气得胡子一抖，拍车而怒，“休得胡言！”

北宫烨见陈尚书已然恼怒，自己心里的那点愤恨更是包不住，瞬间拿出自己皇子的气势，虎躯一震。

“来人啊，给本王把这个满口胡言的臭小子拿下，污蔑皇子乃是杀头的大罪。”

陈尚书的手下闻言，拔刀而动，上前一步靠近叶以卿，并将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冷擎和冷香看着这群侍从，唇角勾起的都是不屑，剑不出鞘都可以解决。

“公子，他们的命，留还是不留？”冷香匿了众人一眼，尊敬地询问叶以卿。

叶以卿抬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小子，好大的口气！”北宫烨可不是吃素的，他最讨厌被人押一头。

在宫里，北宫珩就处处压他一头，出了宫，他还不信有人敢和自己叫板。

“动手！”命令一下，毫不留余地。

叶以卿不为所动，只是在北宫烨张嘴的那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掏出了一块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羊脂玉佩一出现，陈尚书瞳孔微缩，立马喝住自己的手下，“慢着！”

叶以卿唇角一勾，这玉佩还挺好使。

“你从哪来的？”北宫烨满脸惊诧，旋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腰间，低头一看，已无象征自己身份的云纹玉佩。

“别找了，晋王刚才把这玉佩落在红尘阁了，正好被在下拾到，准备追还给晋王，才恰巧撞上尚书大人和晋王的。”叶以卿一口慌撒得脸不红，心不跳。

这玉佩是她一直躲在通往陆枳阁的路上，见北宫烨下山之时，用石子趁机打落的。

要怪只能怪北宫烨掉以轻心，或者说，武功太弱，根本察觉不到。

包括坊间快速流出的传言，都是她故意找人以讹传讹的，就连茶铺小贩张远，也是她刚布在东街的眼线。

她还在想什么时候能用上呢，没想到北宫烨这么快就给了她用人的机会。

透过刚才这一幕的观察，张远还是个聪明的。

“尚书大人，晋王，你们，真的去了红尘阁？”张远抬起头，微微惊愕。

装得恰到好处，也反问得恰到好处。

此时，人证物证皆在，而他们又真的去过红尘阁，一时之间有种别人捏了七寸的感觉。

两人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交替着，叶以卿看得着实有趣。

北宫烨，这就接受不了了？

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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