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挑明

柳玉娘只觉耳畔轰然一声，宛若惊雷劈过殿宇飞檐，

她僵在原地，垂下的珍珠流苏擦过耳畔，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口那阵突如其来的悸动。

方才李承勖那句直白的话，像一把淬了温水的匕首，不似利刃般瞬间见血，却带着绵长的力道，一点点剖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防，让那些深埋心底的猜测与惶恐，此刻都无所遁形。

“你对我……”柳玉娘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下意识地避开李承勖的目光，望向窗外庭院中那株早已落尽残花的石榴树。

枝头仅余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晚秋的寒风中瑟缩着，一如她此刻的心境。“不不不……你胡说，我们只是情若兄妹……”

话刚出口，她便觉不妥，忙又改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与慌乱，“二郎君，说这话显得我厚颜无耻，我们充其量，不过是主仆之情罢了。”

李承勖闻言，微微仰起头，狭长的眸中带着几分探究与不易察觉的失落，目光落在柳玉娘紧绷的侧脸上，声音带着穿透力：“你是这么定义我们的？”

他顿了顿，向前迈出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空气中仿佛弥漫着无形的张力。“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在你看来，就只有这么几个字吗？”

柳玉娘被他问得一噎，心头的火气骤然升起。

她素来在李承勖面前难以自持，此刻更是控制不住情绪，猛地向后退开步子，直到离他约莫五尺远才停下。

裙摆因她急促的动作而扬起，又缓缓落下，如同她此刻起伏不定的心绪。

“情若兄妹……”柳玉娘抬起头，直视着李承勖的眼睛，眸中满是委屈与愤怒，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不是你之前说给我听的吗？怎么？如今时过境迁，你竟说不做数了？”

李承勖看着她这副如同炸毛小猫般的模样，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突然想通了什么，眼中的失落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了然与狡黠。

他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整个人瞬间多了几分狡黠的意味，竟像极了一只偷吃到蜜糖的狐狸。

“你原来是介意这句话呀。”他轻笑着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目光紧紧锁在柳玉娘泛红的脸颊上，不肯移开。

柳玉娘被他看得越发不自在，心头又气又急，却偏偏不知该如何反驳。

她素来觉得自己嘴笨，尤其是在李承勖面前，每次与他争辩，总会被他轻易绕进去，所有的注意力都不由自主地放在他这个人身上，反倒忘了最初争吵的缘由。

“我不是在意这句话。”柳玉娘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翻涌的情绪，声音却依旧带着几分颤抖，“我是在提醒你，我们之间就只是这种关系，你但凡还有些良心，就该放过我，莫要再纠缠。”

李承勖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向前又迈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柳玉娘，语气带着几分认真与不容置疑：“我怎么记得，我当时说的是‘至少’情若兄妹？”

他刻意加重了“至少”二字，眼中的光芒越发深邃。“而且……”

他李承勖又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许，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现在已经后悔了，我做不到跟你只停留在兄妹的关系上。”

“轰”的一声，柳玉娘只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人用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她身子微微一晃，下意识地伸手扶住身旁的雕花廊柱，才勉强稳住身形。她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恼怒：“李承勖，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这样，真的特别惹人生厌！”

李承勖闻言，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歉意，反而露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眸中满是笑意，语气带着几分得意与笃定：“没有诶，我倒觉得我这样挺好的，特别招人喜欢。”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柳玉娘，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几分蛊惑，“尤其是招我的玉娘喜欢。”

“你……”柳玉娘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脸颊发烫，心头的火气更是如同被添了柴的烈火，烧得越发旺盛。

她再也忍不住，猛地背过身躯，不敢再看李承勖那张让她又气又恼的脸，生怕再看一眼，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冲上去，将这张厚颜无耻的脸撕碎。

少女的声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看来这些年在战场上，咱们的二郎君收获的可不仅仅是将士们的爱戴和作战的本事，还有这比城墙还厚的脸皮！”

李承勖听着她的嘲讽，非但不恼，反而十分配合地连连点头，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戏谑的笑容，语气带着几分故意的讨好：“对对对，是是是，嗯嗯嗯，我的玉娘说的都对。”

他话锋一转，目光落在柳玉娘紧绷的背影上，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所以，沈辉的事，你就别多管了。”

柳玉娘原本还因他之前的顺从而稍缓的怒气，被他这句话瞬间点燃。

她猛地转过身，眼中满是冰冷的嘲讽，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不管？”

她冷笑一声，“那我以后，恐怕得无家可归了。”

李承勖见她神色冰冷，眼中的戏谑散去几分，神色稍微放软了一些。

他向前走了两步，语气中甚至带上了几分刻意的温和与讨好，试图缓和两人之间的气氛：“你不是有家吗？晋王宫就是你的家，你在家里住得好好的，干嘛非得背井离乡呢？”

柳玉娘听到“家”这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几分苦涩与疏离：“那不是我的家，那是你的家，是曹夫人的家。”

李承勖听到以后，脸上的温和淡了几分，却依旧不肯放弃，目光紧紧锁住柳玉娘，语气带着几分坚定与认真：“只要我想，它就也可以是你的家。”

柳玉娘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心头微动，却很快又被理智压下。她别过脸，避开他的目光，声音带着几分疲惫与决绝：“二郎君说笑了，玉娘怎敢觊觎王宫这等尊贵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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