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对不起,辛苦你了
向暖看着女儿,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她尝试着往宋聿部队的驻地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无法接通,一次是通讯兵接的,只说宋参谋长正在演习指挥部,无法接听电话。
失望之余,向暖也渐渐冷静下来。她知道,抱怨和等待都无济于事。她是母亲,是妻子,必须撑起这个家。她强迫自己吃饭,休息,以保持体力照顾孩子。她甚至把一些画设计草图的工作带到了病房,在曦曦睡着的时候,争分夺秒地处理。
第四天下午,曦曦的体温终于稳定下来,降到了38度以下,咳嗽也明显减轻,精神好了很多,开始咿咿呀呀地要玩具了。
向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几天的大石头终于被移开了。
傍晚,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风尘仆仆的宋聿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身沾满尘土和雪渍的作训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下巴上胡茬青黑,眼里布满了红血丝。他显然是刚结束演习,连军装都没来得及换,就直奔医院而来。
他看到病床上虽然瘦了些但精神明显好转的儿子,又看到守在床边、面容憔悴却对他露出温柔笑容的妻子,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低沉而充满愧疚的呼唤:“暖暖……曦曦……”
向暖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有抱怨,没有委屈,只是轻轻替他拍掉肩上的雪花,柔声说:“回来了?演习还顺利吗?曦曦好多了,别担心。”
宋聿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窒息。这个在演习场上指挥若定、面对“敌情”毫不变色的钢铁汉子,此刻手臂却在微微颤抖。他闻着妻子发间熟悉的气息,感受着她单薄身躯里蕴含的坚韧,心中的愧疚和后怕如潮水般翻涌。
“对不起……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向暖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眼泪无声地滑落,但这一次,是安心和释然的泪水。“你平安回来就好。”
病床上,曦曦似乎认出了爸爸,挥舞着小手,含糊地发出了一个音节:“爸……爸……”
宋聿松开向暖,快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像对待稀世珍宝般,将儿子连同被子一起抱进怀里。他用长满胡茬的下巴轻轻蹭了蹭儿子嫩滑的小脸,曦曦被扎得咯咯笑了起来。
窗外,风雪依旧,病房内,却暖意融融。
宋聿抱着儿子,感受着那小小身体传来的、已经趋于正常的温度,悬了几天的心才真正落回实处。他看着曦曦因为病了一场而略显清瘦的小脸,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错过了儿子最难受的几天,这种缺席带来的愧疚感,比在演习中任何一次战术失误都更让他难以释怀。
“烧是什么时候退的?”他低声问向暖,目光却依旧胶着在儿子脸上,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昨天下午开始稳定下来的。”向暖走到他身边,拿起床头柜上的温水,递到他干裂的唇边,“医生说是病毒性的,来得猛,但对症下药后,退得也快。今天精神就好多了,早上还喝了小半碗米糊。”
宋聿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稍稍缓解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焦渴。他的目光终于从儿子身上移开,落在妻子脸上。几天不见,她明显憔悴了,眼下的乌青清晰可见,原本莹润的脸颊也瘦削了些,但那双眼睛,依旧温柔,带着一种历经担忧后沉淀下来的平静力量。
“你辛苦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他想象得到,在风雪交加的夜晚,她一个人抱着生病的孩子来到医院,面对陌生的环境、孩子的哭闹和病情的反复,是何等的无助和坚强。
向暖摇摇头,抬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指尖触碰到他冰凉的皮肤,带着室外的寒气。“我没事,就是熬了几天夜。倒是你,看着比曦曦更需要休息。”她语气里带着心疼,“演习结束了?还顺利吗?”
“嗯,结束了。蓝军狡猾,但我们还是啃下来了。”宋聿言简意赅,军事机密不容多说,但他语气中的一丝如释重负,让向暖明白这场演习并不轻松。他顿了顿,又道,“一结束我就往医院赶了。”他收到消息的过程也很曲折,是留守的参谋接到向暖尝试打去的电话记录,想方设法通过备用通讯渠道,在演习间隙简短汇报了一句“家里孩子病重住院”,这几个字让他后面的推演都带上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决绝,只盼着尽快结束,立刻返程。
这时,曦曦在爸爸怀里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小手好奇地去抓宋聿作训服上的肩章和纽扣,嘴里咿咿呀呀。宋聿身上的寒气让他有些不舒服,但也抵挡不住对爸爸的好奇。
向暖见状,柔声道:“你身上凉,别冰着孩子。先把外套脱了吧,我去打点热水,你擦把脸。”
宋聿这才依依不舍地将曦曦放回床上,笨拙地解开沾满尘土的作训服外套,露出里面同样沾染了汗渍和泥土的军绿色毛衣。他向来讲究军容风纪,此刻却顾不得许多。
向暖打了热水回来,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他。宋聿接过,粗糙的大手握着温热的毛巾,敷在脸上,那暖意似乎顺着皮肤一直渗到了心里,驱散了连日积累的疲惫和寒意。
他简单擦拭了一下,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些许。这时,周蕙文提着保温桶走了进来,看到儿子,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还没吃饭吧?我熬了鸡汤,赶紧趁热喝点。”
保温桶打开,浓郁的鸡汤香味弥漫在病房里。周蕙文给宋聿盛了一大碗,又给向暖盛了一碗,“小暖这几天也没好好吃饭,都补补。”
宋聿确实饿了,接过碗,大口喝起来。热汤下肚,冰冷的四肢百骸都暖和过来。他一边喝,一边听着母亲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天的情况,说向暖如何不眠不休,说曦曦如何哭闹又如何一点点好转,说安安如何懂事……他默默地听着,目光不时看向安静地坐在床边小口喝汤的妻子,心中的情感复杂难言,有愧疚,有感激,更有深沉的爱意。
吃完饭,曦曦又睡着了。宋聿坚持让向暖去旁边的空病床上休息一会儿。“我看着,你睡。”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向暖也确实到了极限,没有再推辞,和衣躺下,几乎头一沾枕头就陷入了沉睡。
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曦曦平稳的呼吸声和向暖轻浅的鼾声。宋聿坐在两张病床之间的椅子上,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哨兵。他看看左边床上睡得香甜的妻子,又看看右边床上病情好转的儿子,一种无比踏实的感觉充盈在心间。这就是他的世界,他为之奋斗和守护的一切。
他轻轻拿起向暖放在床头的那本笔记本,翻到最新写满字的那一页。当看到那略显潦草、带着泪痕的字迹时,他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他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妻子当时的无助、坚强和对他的深切思念。
他合上本子,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向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那手有些凉,他用自己的大手包裹着,试图将温暖传递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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