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陆老太太

陆怀川牵着林九歌的手，穿过数重庭院回廊，越往里走，周遭越是静谧，连脚步声都仿佛被厚重的历史和无处不在的规矩吸走了大半。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檀香气息，混合着老木和书卷的味道，庄严而肃穆。

最终，他们在一扇比别处更为厚重、雕刻着繁复吉祥图案的楠木门前停下。

门前垂手侍立着一位年纪稍长、穿着深色旗袍、气质沉静的女佣，见到他们，走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进去吧，老太太正等着呢。”

林九歌稍稍握紧了陆怀川的手。

“别紧张，”陆怀川安慰着她，“一切有我在。”

门内是一间极其宽敞却并不显得空旷的厅堂。

光线不如外面明亮，却恰到好处地营造出一种温暖而沉静的氛围。

地上铺着厚厚的手工毯，四壁多是书架，陈列着古籍和一些看不出年代的瓷器摆件。

主位的紫檀木雕花榻上，一位头发银白、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太太正端坐着，颈间戴着一串光泽温润的珍珠项链，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绒毯。

她手中捻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神态安详，目光却清亮有神，带着历经岁月沉淀后的睿智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几位长辈分别坐在下首两旁的太师椅上，皆是神色恭敬。

就连刚才见到的陆鸿甯，在此刻坐的也是端庄的很。

见到他们进来，目光都转了过来。

陆怀川握着林九歌的手，带着她稳步上前，在距离老太太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奶奶，我们来了。”

林九歌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奶奶好。”

老太太的目光缓缓落在林九歌身上，那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能穿透人心，带着一种平静的审视，从她的发梢看到脚尖，最后定格在她微微低垂的脸上和……颈间那枚翠色欲滴的平安扣上。

老太太捻着佛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更深沉的打量。

她没有立刻说话，厅内一时间落针可闻，只有那沉香的淡雅气息静静流淌。

这短暂的沉默，让林九歌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终于，老太太开口了，声音略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平稳，带着一种天然的威严，“走近些，孩子，让我看看。”

林九歌下意识地看向陆怀川。

陆怀川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下意识想松开手。

谁知道林九歌握得紧，平常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人，在这儿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陆怀川微微一笑，直接握着她的手，带着她走上前，“奶奶。”

林九歌硬着头皮对上老太太的视线，神色故作镇定。

老太太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后缓缓点了点头，语气缓和了些，“是个齐整孩子，眼神也干净。”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枚平安扣，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闻的感慨，“鸿甯倒是舍得。”

陆鸿甯听着，红唇一弯，“给我侄媳妇的，必须是能拿的出手的。”

这话说得轻，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林九歌不知该如何接话，只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老太朝旁边人给了个眼神，旁边人马上明白，端来个托盘，托盘上面的红封更厚实，紫檀木盒子也显得古雅贵重。

老太太收回落在她身上那审视的目光，说着，“头一次见面，一点心意，收下吧。”

“谢谢奶奶。”林九歌恭敬地道谢，接过托盘。

厅内的气氛也随之缓和下来。陆鸿影轻咳一声，开口道：“好了，见面礼也收了，妈，您也累了，让他们小辈先去偏厅歇着，准备开席吧？”

老太太挥挥手，“去吧。”

陆怀川这才牵着林九歌，再次向长辈们微微躬身，退出了这间威严肃穆的厅堂。

出来的瞬间，林九歌把端盘给陆怀川，瞬间感觉自己被卸力了一样，她微微弯腰，喘着气。

陆怀川笑着，调侃着她，“有这么吓人？”

“太吓人了，”林九歌直起身，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声音还带着点微颤，“我感觉刚才大气都不敢喘，后背都湿了。奶奶那眼神……明明很平静，怎么就让人觉得压力那么大呢？”

她说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楠木门，仿佛那无形的威压还残留在这片空气里。

陆怀川低笑出声，一手稳稳端着托盘，另一只手伸过去，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带向自己，低头用额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已经非常棒了，应对得体，落落大方，没怯场。”

“你那能一样吗？”林九歌被他逗得笑了，紧绷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顺势靠进他怀里，汲取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和温度，“那可是你亲奶奶，感觉说错一个字都会被看穿所有心思。”

“现在知道怕了？”陆怀川挑眉，故意逗她，“刚才谁握我手握得死紧，我想抽都抽不出来？”

林九歌脸一红，捶了他一下，“不许笑我！”

“好，不笑。”陆怀川从善如流地收住笑意，眼神却依旧温柔得能溺死人，“走，我带你去偏厅歇歇，喝口热茶压压惊。离正式开席还有一会儿。”

他揽着她，沿着来时的路慢慢往回走。阳光透过廊檐，洒下斑驳的光影，比起刚才去见老太太时的沉重，此刻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奶奶给的红包好厚啊，”林九歌小声说，好奇地瞄了一眼托盘里的红封，“还有那个盒子，里面是什么？”

“红包是长辈的心意，拿着就是。至于盒子里的，”陆怀川笑了笑，“大概是奶奶收藏的某件小首饰吧，她对这些小辈第一次正式见面一向大方。等回去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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