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洗石
人间，洛阳。
回到人间后，白姬、元曜恢复了原来的大小，宰相、络腮胡、八字胡、矮胖子仍旧是拇指大小。为了方便，元曜让四个小人儿站在自己的肩膀上，带着他们行动。
太初宫里，洛阳城中，所有人都在昏睡着，世界陷入了重叠扭曲的梦境里。
看见这一切，元曜十分震惊，听说了离奴被食梦貘吞食，又担心不已。
众人来到了九洲池，发现池水中耸立着一座黑色山丘。
仔细一看，原来是彻底妖魔化的食梦貘。
食梦貘巨大如山丘，趴伏在九洲池中，正在闭目休息。它的浑身漆黑，身上不断地流出层层叠叠的黑色污泥，口鼻之中不断地飘逸出一丝一丝的黑色雾气。
黑色污泥沉积在食梦貘的周围，黑色雾气让整座九洲池的池水都浑浊不堪，并且散发出让人恶心的味道。
白姬、元曜、宰相和络腮胡三兄弟远远地看着，都被这景象惊得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姬问道：“宰相，你看该怎么办？”
宰相手捋胡须，摇头，道：“不知道。老夫活了一辈子，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情。”
络腮胡开口道：“或许，把神兽清洗干净，就恢复如常了？”
八字胡道：“老大，恐怕洗不了。你看，神兽泡在九洲池里，不仅没有洗干净，反而把池水都污染了。”
宰相道：“得要圣泉水才能净化神兽。可惜，圣泉水干涸了。”
白姬道：“能净化污浊的，不止有水，还有火。不如，我吐出能够焚烧一切的红莲业火，把食梦貘连同污秽全都烧了？”
宰相、络腮胡三兄弟一起摇头。
“不行。”
络腮胡道。
“被红莲业火焚烧，神兽也会被烧死的。”
八字胡道。
“神兽不在了，我们梦之国就完了。”
矮胖子道。
“异乡人，万万不可火烧神兽。没有了神兽，我们梦之民就无法通过转换梦而从梦之丝中汲取生命力，大家都活不了。”
宰相道。
元曜想了想，也道：“白姬，还是不要烧神物，更何况离奴老弟还被它吞了。你把它烧没了，离奴老弟怎么办？”
白姬也有些苦恼，她对食梦貘知道得也不多，遇到这种情况，也不知道怎么办。
“也对，不能烧，离奴还在它肚子里呢。”
白姬愁道。
就在这时，九洲池边的水菖蒲之中，露出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双眼睛看见了站在九洲池畔的白姬、元曜，顿时十分惊喜，探出了一颗猫头。
“主人，书呆子，离奴好命苦啊——”
小黑猫飞奔出水菖蒲，跌跌撞撞，满身污泥地奔向白姬、元曜。
小黑猫浑身湿透了，猫毛上沾着污泥，散发出恶臭味。
“离奴老弟，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元曜看见离奴平安无事，十分惊喜，弯腰伸手，想要拥抱它。但是，黑猫身上的恶臭味，和浸透猫毛的浓腻污泥，让元曜马上又站起身，并且退后了几步。
白姬也以袖掩鼻，退后了几步。
“离奴，你怎么弄得浑身这么脏臭？”
小黑猫有些自卑，也不上前了，自己后退了几步，垂下了头。
小黑猫伸爪，指向九洲池中的食梦貘，哭道：“主人，都是这飞猪害的。它把离奴吞进肚子里，又吐了出来。它的肚子里全是臭得要命的污泥，离奴被浸透了，被它吐出来后，浑身脏臭难闻。离奴刚才正在水里清洗，听见了说话声，才看见了你们。”
元曜不由得同情离奴。
“可怜的离奴老弟……”
白姬道：“离奴，你再好好地洗一洗。”
离奴十分为难，道：“主人，离奴都洗了半个时辰了，只是这池水都被那猪妖弄得浑浊脏臭，洗了也跟没洗一样。”
白姬道：“皇宫里，还有一些水井。离奴，你换一口井水去洗。”
离奴正要去。
元曜道：“不如，回缥缈阁洗吧。现在这样子，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先回缥缈阁，再从长计议。”
白姬、离奴没有异议，宰相和络腮胡三兄弟即使有异议，因为站在元曜的肩膀上，也只能被带入缥缈阁。
南市，缥缈阁。
回到缥缈阁后，白姬、元曜十分发愁，他们一路所见，所有人都昏昏沉睡，陷入了梦境。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人十分不安。
白姬想不出办法，只好翻出一堆有关食梦貘的古籍，跪坐在青玉案边翻阅，想在其中寻找破局的线索。
梦之国的宰相、络腮胡、八字胡、矮胖子跪坐在青玉案上，等着白姬想办法。
离奴一回到缥缈阁，就急忙去水井边，打井水浣洗自己。因为脏污难以去掉，离奴还使唤元曜生火烧水，用热水和皂粉彻底清洁自己，还拿一个木桶做浴盆，撒上香粉花瓣，进行泡浴。
可是，这一切完全没有用。
食梦貘分泌的黑泥太过于污浊，离奴又被食梦貘吞入腹中浸泡过，浑身被浸染透了，饶是清洗干净了，也还是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一向有洁癖的小黑猫快要疯掉了，它怕别人闻见猫毛上的异味，说它太脏，于是不想见人，自卑地躲在多宝阁的底下。
元曜回来之后，一直在被离奴使唤，劈柴烧水，拿沐浴用品，忙得不亦乐乎。等他忙完之后，四处一看，离奴却不见了。
元曜想问一句，自己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劈柴烧水，就四处寻找离奴，一路找着，就找进了里间。
元曜看见多宝阁下露出一截黑色猫尾，就走过去，问道：“离奴老弟，你还洗不洗澡？小生还要不要继续烧水？”
离奴还没回答，元曜看见多宝阁上放置蠹鱼食梦的那一排木匣子有一个闪烁着细微而莹润的光芒。
元曜不由得惊异，道：“白姬，木匣子在发光。”
白姬闻言，从古籍中抬起头来。
“呀！蠹鱼吃了三次梦字了。”
白姬看见多宝阁上发光的木匣子，笑道。
宰相、络腮胡、八字胡、矮胖子也一起转头，望向多宝阁。
白姬起身，走向多宝阁，拿起那一个发光的木匣子。
“只有这一个木匣子里的蠹鱼吃了三次梦字。轩之，让我们看一看，蠹鱼食梦之后，会化作什么。”
白姬将木匣子拿到青玉案上，伸出纤纤玉手，打开了发光的木匣。
连多宝阁下的黑猫，也探出了一颗湿漉漉的猫头，好奇地望向青玉案。
木匣子之中，破碎的纸张中，蠹鱼不知所终，只剩下一颗石头一样的黑色东西，正闪闪发光。
元曜十分惊讶。
“白姬，这是什么？！”
白姬拿起石头，左看右看，掂量了一番，还凑到鼻端嗅了嗅。
“这是……洗石（1）？！蠹鱼食梦，怎么会化作洗石？”
白姬十分疑惑，将洗石放在了青玉案上。
元曜走到青玉案边，拿起洗石看了一番，也不明所以。
宰相走到洗石边，转了一圈，还用手敲了敲，又嗅了嗅。
“这洗石的味道和圣泉水有点像……”
宰相喃喃道。
白姬闻言，灵机一动。
小黑猫在多宝阁下怯生生地道：“主人，既然是洗石，您看能不能拿来给离奴洗个澡？离奴沾了那飞猪妖的污泥，现在浑身都是臭味，用皂石、香粉洗都没有用，简直没法活了。”
白姬道：“可以。离奴，我和轩之来帮你洗。”
离奴受宠若惊，道：“主人，怎敢劳您动手？”
白姬笑眯眯地道：“无妨，我就想看看，能洗出什么。”
元曜一听，就去继续烧水了。
后院，古井边。
元曜用木桶兑好温热的水，白姬拿出洗石，放入温水中。
元曜仔细观察，发现洗石在温水中冒泡。
浸泡过洗石的一桶清水，浅浅晕出淡淡的珍珠般的光泽。
黑猫急忙跳进木桶，浸泡在温水里，舒服地眯上了眼睛。
“书呆子，还愣着干嘛？替爷搓背！”
离奴道。
元曜闻言，只好替离奴搓洗。
洗石浸泡过的清水从离奴的猫毛之间带出了许多污泥，一桶水瞬间变得浑浊，不过因为洗石在水中冒泡的缘故，浑浊的温水很快又变得洁净。——污泥被洗石分解了。
这一次，离奴洗得很干净，猫毛上没有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白姬看了，笑道：“原来，这是洗梦石。蠹鱼食梦，可以化作洗梦之石，能够洗去噩梦，真是太有趣了。”
里间中，青玉案上。
络腮胡唠叨道：“都什么时候了，他们还有心思去给猫洗澡。”
八字胡道：“这些异乡人，做事没个轻重缓急，不靠谱。”
矮胖子愁道：“现在可怎么办呀。”
宰相捋了捋白须，鄙视地道：“你们这些草寇见识鄙陋，不懂异乡人的高明，能用洗石洗干净猫，那神兽也能净化了。”
络腮胡见宰相说自己鄙陋，有些不忿，冲上去要打他。
八字胡急忙拦住，道：“老大，不可鲁莽，打了宰相，咱们又得进天牢。”
矮胖子道：“大哥，二哥，现在宰相没有护卫，我们不是正好可以刺杀他吗？”
八字胡又急忙劝道：“老三，现在我们都谋反失败了，还刺他做什么？”
络腮胡道：“这老头子说话不好听，又盛气凌人，不谋反，也可以刺他。”
宰相不高兴了，道：“贼寇，老夫与你等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歹毒？！”
宰相和络腮胡三兄弟正在吵闹，白姬、元曜进来了。
白姬笑道：“宰相，我们来谈一笔交易吧。”
注释：（1）洗石：含碱之石，能溶解污垢。出自《山海经·西山经》：“钱来之山，其上多松，其下多洗石。”
重点注释：洗梦石是某绾瞎编的，没有古籍记载这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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