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五毒（上）

第二天，白姬、元曜本来打算上午就出发去邙山，但是缥缈阁今天的生意很不错，从开店到中午，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上门，有买香料玉石的结浅缘的客人，还有来买‘因果’的客人。

元曜在大厅里忙碌买卖，收银记账。

白姬在里间听完买‘因果’的客人的诉求，已经过了中午了。

其实，缥缈阁的‘因果’并不是一个完成，另一个才开始，混沌才是世间常态。大部分时候，两个甚至更多的‘因果’会同时进行，为了把一个故事说得清晰明澈，才会花开几朵，只表一枝。

白姬衡量一番，觉得忘川的委托没有那么急迫，她决定先跟着眼前的客人去处理一些事情。但是，忘川那边，既然昨晚做出了约定，也不能爽约不去。

于是，白姬就打算让元曜一个人先去五毒幽府，看一看情况。

元曜一听白姬让他一个人去邙山，还是去蛇、蝎子、壁虎、蜈蚣、蟾蜍这些毒物盘踞的洞穴，顿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白姬，小生只是一个普通人类，也没什么法力，不敢独自去那种地方。”

白姬思忖了一下，喊到：“离奴，你陪轩之去。”

离奴一听，根本不愿意去毒虫窝，急忙找借口。

“主人，今天缥缈阁的生意还不错，说不定下午、晚上还会有客人，不能咱们仨都出门，得留一个人。你出门了，书呆子也出门，正好离奴留下来看店。如果咱们都出门，客人上门了，却找不到人，那就会损失银子和因果了。而且，离奴还得制作主人您送礼用的粽子呢！昨天糯米已经用水浸泡了，今天不包粽子的话，糯米就会坏掉了。”

离奴说得有道理，白姬、元曜没有理由反驳。

白姬想了想，笑道：“轩之，邙山里，咱们也有熟人。你既然害怕一个人，我就让人陪着你。我现在就让纸鹤给青冥传信，让他陪你去五毒幽府。”

青冥是从乌荼国来到中土的巨大独角蛇，被人称为邙山巨蛇，它栖息在邙山之中的冥界之渊。它跟白姬是老朋友。

元曜想到邙山巨蛇那恐怖的样子，心中十分害怕。跟白姬一起时，他倒是不恐惧青冥，单独跟青冥在一起，因为不了解它的心性，他还是害怕的。

元曜哭丧着脸，道：“白姬，能不能让巫医陪小生？好歹巫医是一个人类，还懂医术，小生如果中毒了，他还能帮着解毒。”

白姬道：“轩之，你就不要指望巫医一家了。这个月巫医出门行医了，不在邙山，甚至都不在洛阳。小羽因为‘门’的灵力，在闭关沉睡，吸收灵气，阿达要照顾沉睡的小羽，分不开身。”

巫医、小羽和毕舍遮阿达是元曜在《邙山藤》事件中认识的朋友，他们住在邙山的古墓中，替白姬种建木。元曜本来指望这三个熟悉一些的老朋友作伴，谁知没有指望上。

元曜颤声问道：“白姬，青冥不会吃了小生吧？”

白姬笑道：“不会的。它如果吃了轩之，我就吃了它。”

元曜心中发苦，道：“白姬，你吃了它，小生也活不过来了。”

白姬笑眯眯地道：“轩之，你不要担心，我会在传信中特意叮嘱青冥不许吃你的。”

元曜无奈，只好接受青冥的陪伴。

临出发之前，元曜郑重其事地在手腕上戴上白姬编织的长命缕，与白姬、离奴辞别之后，就独自去邙山了。

元曜忐忐忑忑地赶路，因为粗心的缘故，他在郊野之中走岔了路，等他折返正确的路线，抵达邙山时，已经是夕阳近黄昏了。

元曜进入邙山，按照白姬的叮嘱，准备大喊一声，召唤青冥。

元曜气沉丹田，正要张开。

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元曜身后的树林里传来。

“小宠物，你怎么才来？我接到白姬的传信，就从冥界之渊上来了，已经等你半天了。”

元曜回头一看，只见一名英俊贵雅的青年男子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仿佛一轮皎洁而耀眼的明月从乌云之中升起。

男子身形挺拔，玉树临风，穿着一袭做工考究的青色锦袍，脚踏一双镶嵌绿宝石的乌皂靴，腰佩一条九环玉带。他的墨发以一支绿得仿佛要滴下水来的碧玉簪束作发髻。他高鼻深目，深邃的瞳孔黑中也带着一抹幽绿色，他的面容十分英俊，英俊之中又有着一种妖魔般的魅惑。

元曜从来没有见过男子，不由得有些疑惑。

男子伸手指了指自己，道：“青冥，人形。”

元曜恍然，急忙作了一揖。

“青冥兄，小生元曜，字轩之。”

青冥点点头，问道：“小宠物，白姬怎么叫你？”

元曜道：“白姬一向称呼小生的字，叫小生为轩之。不对，谁是小宠物？！”

青冥道：“在我看来，你就是白姬养的一只小宠物。轩之，小宠物，小宠物，轩之，轩之太绕口，还是小宠物叫着顺口，以后我就叫你小宠物了。白姬让纸鹤传书，情况我已经大体知道了，我会跟着你去五毒幽府，保护你的安全。”

元曜大声道：“小生是缥缈阁的伙计，不是宠物！”

青冥笑道：“小伙计，小宠物，在我看来，都差不多。白姬也是眼拙，养了一只不好看的小宠物。不过，活蹦乱跳的，也算可爱。”

元曜有些生气，但是白姬不在，他惧怕青冥是一条巨蛇，不敢发作。

青冥道：“小宠物，你来得太慢，我等你时闲来无事，已经找织叶打听到五毒幽府的具体位置了，趁着还没天黑，你跟着我走，我带你去。”

织叶一族是从南方迁徙来邙山的树蚂，树蚁一族每天都在邙山四处觅食，消息十分灵通，地面上的事情，很少有它们不知道的。

元曜强忍怒气，决定暂时不计较青冥称自己为小宠物，先处理忘川的委托，就点点头。

“多谢青冥兄。”

黄昏之中，星月隐现，元曜和青冥结伴行走在邙山之中，去往五毒幽府。

一路走来，元曜和青冥沉默无言，无话可说，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青冥道：“小宠物，我找织叶问路时，还顺便打听了一下那五毒兄妹的底细，你要听吗？”

元曜急忙道：“请青冥兄说一说。”

青冥道：“那五个毒物是义结金兰的五兄妹，它们之中，大姐是一条从天竺而来的毒蛇，名叫金环。金环是一个美艳的寡妇，她在邙山之中嫁过两次人，两任丈夫都死掉了。这五毒幽府就是她的第一任亡夫留给她的。二哥是一只毒蝎子，名叫阿奎。阿奎手下有一帮毒蝎子，它们负责五毒幽府的守卫，有敌人来犯，一般都是阿奎带着这群毒蝎子出面解决。三妹是一只壁虎，名叫忘川。她性格沉稳，心思缜密，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一般在邙山之中与别的非人发生地盘上或利益上的矛盾纠纷，需要交涉周旋时，都是忘川出面。它们之中的四弟是一只蜈蚣，名叫少吉。少吉性格孤僻，喜欢静居，从来不出五毒幽府，很少有人见过它。少吉喜欢呆在地底研究和配制各种不同功效的剧毒，它研配出来的剧毒品质很好，很受邙山之中非人们的欢迎，大家需要毒药时，都会重金购买。少吉配制的各种毒药，是五毒幽府的招牌，也是它们的经济来源。我都曾经购买过。五弟是一只毒蟾蜍，名叫花宝。花宝年纪小，哥哥姐姐们最宠爱它，它没有什么本领，却爱夸夸其谈，喜欢在邙山之中结交狐朋狗友，惹事生非。花宝最近死掉了。这就是五毒兄妹的情况了。”

元曜一时有些听懵了。

“那，青冥兄，五毒幽府又是什么情况呢？”

青冥道：“五毒幽府就是一处妖怪洞穴，跟我的冥界之渊一样。不过，五毒幽府没有我的洞府规模大。五毒幽府里面，除了住着五毒兄妹，还住着一群护卫和仆人。这些护卫和仆人也都是毒物，听织叶说，值得一提的是一只毒蜘蛛。毒蜘蛛名叫阿珠，是金环第一任亡夫的妹妹。这五毒幽府本来是她家，她哥哥去世之后，把洞府和洞府内的财宝都留给了嫂子，并被嫂子改名为五毒幽府。阿珠也就这么跟着嫂子一起生活。她负责管理仆人，和料理五毒幽府的琐事，算是管家吧。”

元曜点点头。

青冥又道：“另外，还值得一提的是，在五毒幽府不远处的黑石洞里居住着一只猛虎。那猛虎名叫山君，在五毒洞府还是蜘蛛洞府时，就一直带着妻妾仆从住在黑山洞里。山君与五毒兄妹有矛盾。它们常年互相争斗，山君的妻妾和仆从被五毒兄妹毒死得七零八落，最后都没剩几个了。金环的第二个丈夫，据说是被山君咬死的。”

元曜问道：“小生听得有点糊涂，那金环大姐嫁了几个夫婿？分别是谁？”

青冥想了想，掰着指头计数，道：“两个。她的第一个丈夫是毒蜘蛛，就是阿珠的哥哥，也就是五毒幽府本来的主人。后来，她又招赘了一条毒蛇。因为发生矛盾，那毒蛇就被山君咬死了。”

元曜点头，又问道：“这五兄妹就只有金环大姐婚配过？其它四人没有婚配吗？”

青冥道：“其余四人应该是没有婚配，我没听织叶说。虽然同在邙山居住，算是街坊邻居，但是我住冥界之渊，它们五毒住地面，地界是不一样的。我曾经派仆人买过它们的毒药，但我对五毒兄妹却一点也不了解，甚至可以说，一丁点印象也没有。我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迁入邙山，并且定居五毒幽府的。”

元曜笑了，道：“青冥兄，那这次你就正好可以好好地认识和了解一下你的街坊邻居了。”

青冥笑道：“小宠物，邙山和洛阳城可不一样。要知道，邙山之中，恶妖伏聚，并且弱肉强食，强者生存。为了抢夺地界与生存资源，我们会一轮一轮地杀死和侵吞彼此。最后，能够活着做邻居的，都是恶妖中的恶妖。在邙山之中，街坊邻居最好还是相安无事，敬而远之，不要彼此认识为妙。”

元曜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说话之间，元曜和青冥已经走到五毒幽府的地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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