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浪僧

“咳咳……”

孙天咳嗽两声，放下杯子。

他扭过头，眼中闪过一抹惊惧。

只见不知何时，仙人已坐到窗边，表情平平淡淡，手里还捧着一枚莹润的茶盏。

光看茶盏本身，就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在孙天看来，更为奇异的，是其中所盛装的“茶水”。

那是一种漆黑的液体，表面浮有无数气泡，略带些粘稠，隐约还能闻到一股甜香。

这一定不是属于凡间的饮料。

难道，是来自天宫的仙酒？

念及于此，孙天心头微微一凛，不敢再看，唯恐冒犯仙家威仪。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衣冠，然后拱了拱手，尽量让声音显得沉稳：

“是。我看灾民得以饱腹，因此心中高兴。对了，上仙，那些粮食我也已经分门别类装好。干饼用油布纸包着，熏肉熏鱼则放在通风处……”

“嗯，还因为要升官了，是不是？”仙人随意的说。

刹那间，孙天如坠冰窖。

他没想到，自己那些小心思，居然被眼下的仙人一语道破。

望着那双幽深的眼睛，孙天牙齿开始打颤。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但就是恐惧的难以自已。

双膝一软，孙天就要跪在地上求饶。

但紧接着，他听见仙人讲完了剩下的话。

“凡人向往功名利禄，便如同蚂蚁甘愿为蜜糖而死。我也有我的执念，哪里能责怪你呢？”仙人平静说，“况且这回，你做得不错。”

温和的话语回荡在室内。

孙天呆呆站着，忽然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他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擦眼角，然后坐回仙人面前。

这一次，孙天再开口时，每个字都真心实意，郑重无比：

“在下虽只是一介凡人，却也知道有恩必报的道理。上仙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

“不必了，孙县令。”

仙人抿了口漆黑的酒：“我所求者，你已经给我了。”

听到这话，孙县令微微一愣。随后，他好像明白了什么，眼中感动之色越发浓重：

“您，您……康济生灵……”

这老县令肯定误会了些什么，但江生不打算纠正。

他只是走到窗边，打开了系统面板。

【恭喜，你创造了一则传说】

【影神图已收录：传说·仙翁赐粮】

【恭喜，你创造了一则志怪】

【影神图已收录：志怪·百纳箱】

【你总计获得十三次抽奖机会，请点击本条信息查看详情】

江生从头到尾，不过是送出去一箱粮食。但他一口气创造两条志怪传说，获得整整十三次抽奖次数。

只能说，无论在什么朝代，救人活命都是最大的功绩。

关掉面板，江生冲孙县令点了点头，然后就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余光一瞥，忽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孙县令，那也是灾民？”

听到问话，孙县令也愣了一下，凑过去看。

只见在吵吵闹闹的灾民群中，赫然有一个闪亮的大光头。

……

酒楼下。

年轻僧人拄着锡杖，饿得头晕眼花。

他法号雪浪，师承普华寺的三通和尚，自小便是天下闻名的佛子。

这次下山，他是奉师尊之命，扫清各地邪神邪教，弘扬大乘佛法。

最开始，在官府的帮助下，雪浪行事还算顺利，捣毁了好几个邪教窝点。

但自从那天，他在官道上偶遇了刘家公子，从对方口中得知了所谓“仙人”的消息，事情就变得奇怪起来。

他先是遇到大股山匪，在逃命途中，和护卫们失散。

又过几天，居然连盘缠也被偷了，从此只能流落街头。

雪浪这回来涂县，其实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他只是听说，这里有官员在赈济灾民，是人就有粥喝，立刻屁颠屁颠赶了过来。

“多谢施主，劳烦施主盛给小僧满满一碗……”

打粥的衙役翻了个白眼。但他见这年轻僧人满脸脏污，却难掩俊俏的样貌，还是多给了半勺米。

雪浪端着粥碗，喜滋滋来到路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念了声阿弥陀佛，又默念一遍《供养咒》，这才迫不及待端起碗。

但米粥还没进嘴。

雪浪却忽然“咦”了一声。

普通灾民饿了很久，不会去管食物好坏，有的吃就不错了。

但雪浪不一样。

他出身京城大户人家，自小锦衣玉食。就连师父三通法师，也对他宠爱有加。长此以往，养出了一条刁钻的富贵舌头。

此时雪浪看着那粥，脸上浮现狐疑之色。

他试探性伸手，拨弄一下米粒，脸上的表情迅速化为震惊。

玄米？

这竟然是玄米！

水稻收割后，需先脱粒，再去壳。这两个步骤一过，米铺里的大米就分出了三六九等。

最低级的米，就是寻常百姓吃的那种，不但壳没有脱干净，米里面还会混着沙土和草籽。

再好一点的米，叫“碧梗米”，倒是干净了，不过吃起来有点硬。

唯有最上等的“玄米”，软硬适中，洁白如雪，轻易便能熬出米油……

说白了，这是专门供给王公贵族的“贡米”！

雪浪喝了口粥，入口又香又浓，果然是“玄米”无疑。但这没有打消他的疑惑，只让他脸上的迷茫之色越加浓郁。

普通玄米，一石便要十两银子。

但雪浪刚才经过粥棚，看见那些灾民面前，至少支起来十口大锅。

如果所有锅里煮的都是玄米，那这小小涂县，到底富成什么样了？

还是说……

果真是【仙人赐粮】？

既然来到涂县，雪浪当然听过“仙人”的传言。但他只把那当做普通谣言，并没有放在心上。

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水，恐怕比他想象中深。

这样想着，雪浪面色凝重许多。

下一刻，他心中忽有所感，一抬头，正好和酒楼上一个人打了照面。

看到那人的瞬间。

雪浪微微一愣。

他通晓佛法，能言善辩，往来都是当世大儒，甚至和几名皇子交好。

但哪怕是这样，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干净之人。

是的，干净。

不是说样貌，而是那人的气质。他只是站在那里，就和这凡尘俗世格格不入。超脱的像位隐者，又天真的像个孩子。

只是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视，雪浪就心里一惊，有种被看透的错觉。

他连忙低下头。

再看过去时，那人却已没了踪影。

那是……什么人物？

雪浪惊疑不定，却又有些兴奋。

冥冥之中，他感觉自己好像误打误撞，找到了一切事情的关键人物。

不行，等不及了。

我必须找他问个清楚！

一仰头，把粥喝了个干净，雪浪拿起锡杖，兴冲冲走向酒楼。

酒楼门口，几个伙计见他臭烘烘的，伸手想要拦他。雪浪却高宣一声佛号，霎时间两眼圆睁：

“贫僧普华寺雪浪，有要事找楼上那位君子！请几位莫要拦我！”

这，这贼秃驴，怎么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伙计们被镇住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雪浪进门。

眼看这和尚就要上楼了，胖掌柜一个箭步窜过来，皮笑肉不笑：

“抱歉。如今楼上雅间，只有本县孙县令一人。有什么事想告诉他，我帮你代为传达吧。”

孙县令？

雪浪皱皱眉，心想那般出尘的人物，竟然也有世俗的官身？

他刚想张口说话，却听一道声音从楼上传来。

“谁要找我？”

只见孙县令捻着胡子，迈着四方步，威风八面，一步步走下了楼。

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官员，雪浪不禁呆住了。

不是，您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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