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飞鸦
盯着那从容不迫的陌生人。
高长恭额头逐渐冒出冷汗。
他知道,这驿站内外,全是自己的属下。
三十个披甲步卒,三十个骑卒,三十名控弦力士。
这样一小股兵力,在偌大的京城中,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
但是,若要他们冲进屋来,乱刀砍死眼前的年轻人,将其斩为肉酱,倒也没有什么难度。
此外,高长恭自己,虽然领兵打仗,是个帅才。
但他十几年如一日,没有一分一秒,放松了对自身武艺的训练。
因此,早在二十岁时,高长恭就内功精纯,成为了先天高手。
另外,他的爱枪【龙胆】,这时就躺在他的床底下,一伸手便能拿到。
然而。
外有兵士,武器在手。
高长恭却久久坐在原地,没有半点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有此等反应,原因其实很简单。
——恐惧。
在看到对方那一瞬间,高长恭,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之中,连手脚都僵住了。
这件事,说来其实很奇怪。
高长恭策马扬鞭,转战沙场,见惯了尸山血海。区区一名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又怎么能吓得着他?
然而……
气质,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
在高长恭眼里,那年轻人样貌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对方只是坐在那里,安静的品茶。
就有一股无形的气场,以他为中心点,蔓延到整间屋子里。让高长恭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几乎要喘不过气。
“敢问尊上……有何指教?”
沉默良久,高长恭方才吐出一口气,慢慢开了口。
而且在称呼上,他很谨慎的,使用了【尊上】两个字。
望着年轻人的脸,呼吸逐渐趋于平静。
高长恭现在也想清楚了。
如果对方想要自己的命,那在刚才,自己酣睡之时,他完全就可以直接动手。
“并非指教,今晚找你,是想问清楚一件事。”
只见那年轻人放下茶盏。
语气平和清淡:
“高长恭,自你从军而来,领兵打仗,手下军士将领,究竟死过多少人?”
声音入耳,高长恭微微一愣。
到这个时候,他差不多已经猜到了面前年轻人的身份。
并且高长恭以为,是自己白日里说过的话,流传到了这位仙人耳中。
才让对方勃然大怒,夤夜来访,兴师问罪。
但他没想到,对方所谓的【问题】,问的居然是军阵之事。
而且,对于这个问题,恐怕在全天下的将领中,只有寥寥数人,能答得上来。
——高长恭,恰好便是其中之一。
只见他端坐在床榻上,没有过多思量,沉声开口。
在说话的时候,他不知想到什么,眉宇间出现煞气,还有缅怀:
“步卒甲士,持长矛而冲阵者,共死九万七千八百六十人,伤者三十万有余。”
在述说这些数字时,高长恭几乎是脱口而出。
仿佛这些信息,早在出口之前,便已经在他心里咀嚼过千遍万遍。
“至于将军将校……死伤者共计五百零二人,其中,有三百七十九人被敌军枭首,未得全尸。”
应国乾国,两朝交战,其血腥惨烈,从此只言片语中,便可见一斑。
但听完高长恭的话。
那年轻人面色不变,似乎对这些伤亡数字浑不在意。
他只是坐在太师椅上,低下头,思虑半晌,随后抬头看一下高长恭的脸,说了一句荒谬至极的话:
“若是乾国从此停止交战……那应朝,是否也可以不再出兵?”
话音未落。
只听砰的一声。
那高长恭身下的床榻,居然霎时间炸开,四分五裂。
缓缓站起身,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高长恭眼神冷冽。
“二十年来,边关百姓饱受战火之苦。就是我高家,也有两个侄子,一位叔伯,死于乾国贼子之手。”
瞪着对方,高长恭越说越怒:
“此血海深仇也——其中大恨,岂能因你一人而止!”
在这个当口。
高长恭也管不了,对方究竟是仙,还是装神弄鬼的人。
刚才听见对方的话后,他肺都快气炸了,全身内力下意识奔涌起来,甚至炸碎了身下的床铺。
一抬脚,跨过床榻的残骸。
高长恭淡淡扫了眼对方,一弯腰,提起爱枪【龙胆】,就向房间外走去。
他并非是要叫侍卫进来,将这不知好歹的家伙斩杀当场。
不过此时,高长恭的耐心也已经到了极限.。
他是实在不想和对方继续交谈下去了。
“刀子,给我换一间客房,再取壶酒来!”
一出房间,高长恭便大声命令。
然而,平时守候在附近,随叫随到的陈老刀,此时就像失踪了一般,没有半点儿回应。
高长恭先是一愣,随后怒气再次上涌。
他猛的转头,看向依然坐在屋中,举止沉静的年轻人,以为对方在潜入进来时,已经对守夜的陈老刀下了毒手。
然而下一刻。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
不过,那人音调失去了往日里的镇定,反而慌慌张张。
“将军……将军!你还在睡么!”
呼吸一窒,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误会了对方。
高长恭有些尴尬的转头,看见陈老刀,正绕了个弯,向自己跑来。
明明三更半夜,对方却浑身甲胄,仿佛有一场大仗要打。
而在奔跑间,那陈老刀的手中,还捧着一只毛色灰白的鸽子。
见到鸽子的刹那。
高长恭眼神一凝,心中已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只因那个鸽子的品种,乃是他在军中,精心训练过的【将军令】。
一旦起飞,迅如闪电,几天之内,动辄奔赴百里千里。
只是,这种鸽子飞行起来太过拼命,往往飞了一程,便奄奄一息。
而且,喂养起来,也花费甚多。
因此,除非有重要军情,否则西北地区的军镇,是不会动用【将军令】,来传递情报的。
此刻,高长恭看得清清楚楚。
那只毛色灰白的【将军令】,嘴边居然溢出鲜血,已是死透了。
来不及交谈,高长恭直接伸手,将一张小纸条,从陈老刀手中接过。
这位貌美的将军展开纸条一看。
他面容瞬间震怒,眉宇间煞气纵横,仿佛怒目明王。
“乾!狗!犯!边!”
高长恭一字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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