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凡事留一线
陆景轩前程已毁,心里正堵得慌,再被陆莹这么一哭,理智瞬间就崩了。
他拽上哭花了脸的陆莹,大步流星就往虞婉宁的院子闯。
虞婉宁正坐在窗下,手里正拿着银剪子,不紧不慢地剪着兰花的枯叶。
院外脚步声杂乱,她手都没抖一下。
“母亲!”陆景轩闯进来,嗓音绷得紧紧的,“莹儿还小,不懂事,您犯不着跟她计较!”
虞婉宁把剪下来的枯叶放在指尖,轻轻一吹,叶子打着旋儿落到地上。她这才抬眼。
“她配?”
她一开口,陆景轩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官窑的瓷器,不是给她听响儿的,名家的字画,也不是给她撕着解闷的,再好的东西到她手上,下场就是一地碎片,我把东西收回来,是怕它们遭罪。”
“你胡说!”陆莹从陆景轩背后蹿出来,指着虞婉宁的鼻子骂,“你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凭什么收回去!你这个毒妇!假好心!”
翠桃恰好从外头进来,手里拿着本册子。她看都没看撒泼的陆莹,走到虞婉宁跟前,把册子递上。
“夫人,东西都点清入库了,就是对着册子一查,四小姐房里少了三支赤金镶红宝的簪子,两件杭绸金线褙子,还有些小玩意儿,按当初买的价钱算,总共要赔八十两银子。”
陆莹的骂声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八十两?
她一个月的月钱才十两,平日里花销大手大脚,哪里存得下钱?
她彻底傻眼了,随即爆发出更凄厉的哭喊:“我……我没有钱!我哪里有银子赔给你!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想看着我去死!”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着地大哭,毫无形象可言。
陆景轩看着妹妹这副模样,心中对虞婉宁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他上前一步,挡在陆莹身前。
“母亲,凡事留一线,你非要做的这么绝吗?莹儿是你从小看到大的,你就没有半点情分?你如今这副刻薄寡恩的模样,真是连……”
他话到嘴边,猛地顿住。
“连娘亲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这句差点脱口而出。
他背后瞬间惊出一层冷汗。
一旁的陆莹也被他这半句话吓得停止了哭嚎,煞白着一张小脸,惊恐地看着他。
虞婉宁拿着银剪的手微微一停,她装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诡异的反应,只淡淡地抬起头。
“连什么?继续说下去。”
她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陆景轩和陆莹心底发毛。
“没什么。”陆景轩强自镇定,移开视线,“母亲若执意如此,我们也无话可说,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后悔?”虞婉宁放下剪子,站起身,一步步朝他们走来,“我最后悔的,就是养了你们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怎么,觉得我做得绝?那我也可以让你们去大牢里,跟你那好姑母作伴,一家人,最要紧是整整齐齐。”
大牢两个字,是他们如今最怕听见的。
陆景轩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拽起地上的陆莹,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们走!”
撂下一句狠话,两人狼狈地离开了院子。
回到自己那间被搬空了的屋子,陆莹看着光秃秃的多宝阁和空荡荡的衣柜,心中的恨意疯长。
她不反思自己的过错,反而将一切都归咎于虞婉宁。
“我不会放过她的!我一定要把她从将军府赶出去!”
……
虞婉宁的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她坐回原位,脑中却反复回响着陆景轩那句未说完的话。
“连……娘亲……”
他们的亲娘?那个陆铮的外室?
前世她被灌下毒酒时,他们就是这么称呼那个女人的。
陆景轩的意思是,自己连那个外室都不如?
荒谬的笑意涌上心头。
她忽然想到个被忽略了很久的问题,陆铮假死脱身,领着女人和四个孩子另立门户,他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逍遥快活,是需要银钱来支撑的。
陆铮当年的俸禄和赏赐,一部分成了将军府的公中,另一部分,随着他的死,早就被她用来抚恤旧部、打点关系了。
那他们的钱,从哪里来?
一个可怕的念头钻进她的脑海。
她撑着将军府的这几十年,为了维持表面的风光,自己的嫁妆几乎耗尽,但府里总还有些产业在运作,每月都有进项。
难道……
她心头一凛,扬声唤道:“来人!”
管家很快躬着身子小跑进来:“夫人,您有何吩咐?”
“去账房,把将军府近十年的所有账本,全都搬到我房里来。”虞婉宁吩咐道,不给管家任何质疑的机会,“一本都不能少!”
管家虽有疑惑,但见她神色肃然,不敢多问,连忙应声去了。
很快,一摞摞蒙着灰尘的账本被抬进了屋子,堆了半张桌子。
虞婉宁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了翠桃在旁研墨。
烛火摇曳,她翻开最近的一本账册。
一笔笔熟悉的开支,一项项琐碎的记录,她曾以为自己对这个家了如指掌,每一分钱都花的明明白白。
可当她看到其中一条记录时,指尖却猛地顿住。
“采买西山别院修葺用上等楠木,支银五百两。”
西山别院,是她的一处陪嫁庄子,几年前一场大雨冲垮了半边院墙,她当时确实吩咐过账房拨款修缮。
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只批了三百两。
多出来的两百两,去了哪里?
她压下心头的疑虑,继续往下翻。
类似的账目,越来越多。
“为二公子添置西域宝马,支银八百两。”
她记得,那马是熟人半卖半送,只花了四百两。
“为小姐采办东珠头面,支银一千二百两。”
她亲自去挑的,只花了六百两。
一笔笔账目翻过,每一笔虚报的银两下头,都盖着同一个小小的私印。
钱账房的私印。
她翻动账页的手指有些不听使唤,账页翻到某一页,停住了。
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周安。底下是地名:清河镇。
账上记着,府里每月都要给这个周安送钱,名目是亲族接济。
周安,她的陪嫁丫鬟,不是早就告老还乡了吗?
清河镇……
清河镇!
陆铮那个女人,老家就在清河镇!
“啪!”账本被她猛地合上。
钱账房……周安……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他们联起手来,用她的钱,去养那个男人,养着他的一家子。
一股热流直冲喉咙,她没忍住,呛咳了一下,嘴里满是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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