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流言蜚语
第二十七章 流言蜚语
百草堂守卫森严的后院,与外面街道的喧嚣仿佛隔了两个世界。
鹿小草被安置在一间干净雅致的厢房里,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安神香气。
她身上盖着柔软的薄被,之前狂奔带来的肺部灼痛和肌肉酸软,正在一点点消退。
哥哥……谢司筠就在隔壁的房间。
秦伯亲自坐镇,几名最得力的药师进进出出,气氛凝重而有序。
透过半开的门扉,她能看到哥哥被换上了干净的衣物,手腕上扎着细长的银针,一名药师正小心翼翼地给他喂食一种深褐色的药液。
安全了。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浮上来,鹿小草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松懈了那么一丝。她蜷缩在软榻上,将脸埋进被子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让她浑身发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那个小院,那个她亲手打扫、生起第一炉火、满心欢喜称之为“家”的地方,回不去了。
但哥哥还活着,她也还活着。
这就够了。
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家就还能再有。
与此同时,城西的一处酒楼雅间内。
“啪!”
一个上好的青瓷茶杯被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鹿明玥的那个远房表哥,淮南府衙的一个末流小吏李二狗,正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面前,一个手下正战战兢兢地汇报着。
“……头儿,我们的人跟丢了。那条街被百草堂的人封了,后来城中巡卫也去了,把现场围得水泄不通,只说是清剿匪类,不许任何人靠近。”
“百草堂?”李二狗停下脚步,三角眼里满是惊疑不定,“怎么会惹上百草堂?他们怎么会掺和这种事!”
手下哆哆嗦嗦地回答:“不……不知道啊。就听说那个小丫头跑到了百草堂附近,然后百草堂的秦掌柜就带人冲出来了,当场就把……就把王哥给杀了。”
李二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王哥,那可是他花重金请来的杀手头领,在淮南地界也是个有头有脸的狠角色,居然就这么被当街格杀了?
百草堂的态度如此强硬,甚至不惜当街杀人,这说明他们要保那个小丫头和那个男人的决心,大得超乎想象。
再用武力?
他不敢。
给百草堂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动官府的人。但自己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吏,要是真惹毛了那群人,有的是办法让他“意外”消失。
可就这么放弃?
他更不敢!
承恩侯府那边可是下了死命令,事情办砸了,他不仅荣华富贵没了,小命都可能不保。
李二狗在房间里焦躁地转着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淬着毒汁。
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武力杀不死你,那唾沫星子呢?
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叫过一个心腹,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记住,要传得有鼻子有眼,越脏越好,越恶毒越好!我要让全城的人都相信,那个小丫头就是个灾星!是个祸害!我倒要看看,百草堂还能不能为了一个声名狼藉的贱丫头,跟全城的民意对着干!”
一夜之间。
望淮城里,一股看不见的风,从最阴暗的角落里吹了出来,迅速席卷了每一条大街小巷。
“听说了吗?城南那边昨天夜里出大事了!”
“怎么没听说!血流了一地!就为了追一个小丫头!”
“哪个小丫头啊?”
“就是前几天新来的那个,长得跟个小猫似的,听说是个灾星,刚来几天就引来了杀身之祸!”
茶馆里,说书先生都停了嘴,听客们交头接耳。
菜市场里,几个长舌妇唾沫横飞,说得活灵活现。
“什么灾星,我听我三姑家的二侄子说,那丫头根本就是个从大户人家里逃出来的奴才,偷了主家的宝贝,才被人家追杀的!”
“不止呢!她身边那个男的,根本不是她亲哥!有人看见了,他们俩住一个屋,关系不清不白的,不知廉耻!”
“哎哟我的天!这么小就不学好?”
谣言的发酵速度,远比想象中要快。
从“灾星”到“逃奴”,再到“野男人”,版本越传越离谱,细节越编越丰富。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看到那小丫头对路过的男人抛媚眼,面相就是克亲克友的扫把星命。
人性中的恶意,一旦被点燃,便会形成燎原之势。
之前那些对鹿小草抱有同情和善意的邻里,此刻也开始动摇了。
“难怪呢,我就说怎么会有人当街追杀一个小孩子,原来是这么回事。”
“离她远点好,免得沾上晦气。”
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无形的刀剑,已经悄然对准了那个还在后院里对一切毫不知情的女孩。
百草堂的伙计出去为谢司筠采买一些日常用品,回来时,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绕开了所有人,直接找到了秦伯,将外面的污言秽语一五一十地学了。
秦伯听完,气得浑身发抖,将手里的账本重重拍在桌上。
“混账!无耻之尤!”
他正要发作,却看到鹿小草端着一碗刚温好的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她显然是听到了。
那双清澈的小鹿眼里,盛满了茫然和不解。
伙计看到她,尴尬又同情地低下了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鹿小草的小手微微颤抖,碗里的水漾出了一圈圈涟漪。
灾星?
逃奴?
和哥哥……关系不清不白?
为什么?
她只是想和哥哥好好活着,吃饱穿暖,有一个小小的家。
她没有招惹任何人,甚至还把唯一的馒头分给了更需要的人。
为什么会有人用这么恶毒的话来形容她?
她不明白。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
她默默地退回房间,将水碗放在桌上,然后缩到角落里,抱着自己的膝盖。
刚刚在百草堂里感受到的那一点点安全感和温暖,正在被外界涌来的冰冷恶意一点点侵蚀,冻得她骨头发寒。
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没有声音,一颗一颗,砸在陈旧的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迹。
【朗轩,我……我是灾星吗?】
她小声地在心里问。
【屁的灾星!你是本神兽选中的人,是天字第一号的福星!】朗轩的声音在脑海里炸响,充满了暴躁,【这帮有眼无珠的凡人,气死我了!小草,别哭!等本神兽恢复了,一口一个,全给他们吞了!】
朗轩的怒火并没有安慰到鹿小草,反而让她更加委屈。
她知道朗轩是在安慰她,可那些话,还是像针一样,一根一根扎在她心上。
秦伯看着她小小的、孤单的背影,又是心疼又是愤怒。
他大步走出后院,对着所有百草堂的伙计和护卫,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
“都给我听好了!从今天起,谁敢在百草堂内外非议鹿姑娘一个字,就是与我秦某人为敌,与整个百草堂为敌!被我听见,立刻卷铺盖滚蛋!”
他强硬的态度,瞬间震慑了药铺内外。
然而,公开的压制,却让私下的议论变得更加汹涌,也更加隐秘。
人们看百草堂的眼神都变了。
“看吧,果然是心虚了,不然这么大张旗鼓地干什么?”
“就是,肯定是那丫头来头不小,百草堂得了好处,才这么护着她。”
李二狗在暗处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把百草堂和那个小丫头彻底推到所有人的对立面。
他觉得,时机到了。
这一天下午,百草堂的门口忽然来了一阵骚动。
李二狗穿着一身崭新的吏袍,人模狗样地带着几个衙役,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秦掌柜,别来无恙啊。”他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
秦伯从柜台后走出来,挡在了通往后院的路上,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
“李吏书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李二狗挺直了腰板,晃了晃手里的公文,故意提高了音量,好让外面围观的百姓都能听见。
“秦掌柜,我这是奉命办差!近来城中流言四起,皆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童而起,百姓惶恐不安。为平息民愤,府衙特令我前来,调查该女童的身份,并带回衙门‘提审’!”
“提审”两个字,他咬得特别重。
周围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秦伯的脸彻底沉了下去。
他一步不退,将鹿小草牢牢护在身后。
“我百草堂的人,你也敢动?”
李二狗有恃无恐地笑了起来,指着外面越聚越多的人群。
“秦掌柜,你这话说的!我这是秉公办事,为了全城百姓的安宁!你百草堂再大,也不能一手遮天,包庇一个来历不明、引得全城惶恐的灾星吧?”
他往前逼近一步,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猖狂。
“今天,这个人,我必须带走!谁敢阻拦,就是妨碍公务,一并拿下!”
几个衙役立刻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鹿小草躲在秦伯身后,吓得浑身发抖,小脸惨白。
就在李二狗的手即将碰到秦伯的肩膀时。
一个洪亮如钟,充满了暴烈怒气的声音,从街口猛地传来,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谁敢动她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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