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善行终有报

第二十八章  善行终有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街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群人。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汉子。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从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颌，让他看起来凶神恶煞。可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此刻正用一种愤怒的表情，死死盯着那个耀武扬威的小吏李二狗。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在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同样膀大腰圆的汉子。他们穿着码头苦力常穿的短褂，裸露的臂膀上肌肉虬结，手里甚至还提着干活用的扁担和麻绳。他们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堵沉默而坚实的人墙，将百草堂的门口堵得严严实实。

李二狗带来的那几个衙役，被这股突如其来的煞气一冲，腿肚子都开始打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躲到了李二狗的身后。

“你……你们是什么人？想造反吗！”李二狗色厉内荏地吼道。

那刀疤脸汉子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每一步都踩得地面砰砰作响。他走到李二狗面前，几乎是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

“放你娘的屁！”

这一声吼，中气十足，震得周围人的耳朵都嗡嗡作响。

“老子叫王大疤！就是个码头上扛大包的！老子不造反，老子今天就是来给好人作证的！”他猛地一转身，蒲扇般的大手指向被秦伯护在身后的鹿小草。

“你们这群穿的人模狗样的畜生听好了！几天前，老子女儿高烧不退，家里一粒米都没有，眼看就要饿死的时候，是这位小菩萨！是她！把她自己手上唯一的、还热乎乎的两个大白馒头，全都给了我们父女！”

他粗粝的嗓子里带着一丝哽咽，眼眶都红了。

“她自己饿着肚子，却救了我们两条命！你们说她是灾星？那你们这群见死不救、还要往人身上泼脏水的衣冠禽兽，算他娘的什么东西？！”

人群中发出一阵骚动。

王大疤身后，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正是他那个恢复了健康的女儿。她怯生生地看着鹿小草，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用行动证实了父亲的话。

这记耳光，扇得李二狗脸上火辣辣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流民，竟然敢当众顶撞他！

“一派胡言！”他强撑着狡辩，“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的！一个馒头算什么？她偷了主家贵重物品，才用这点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

“我呸！”

又一个清亮的声音响了起来。

百草堂的伙计赵三，就是之前那个狗眼看人低的伙计，此刻却像换了个人，满脸涨红地从药铺里冲了出来。他被秦伯狠狠教训过，又亲眼见了听雪卫的雷霆手段，早没了之前的傲慢。

他冲着人群大声道：“她更不是什么窃贼！你们知道她卖给我们百草堂的是什么吗？”

他伸出五根手指，激动地比划着。

“是石髓芝！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秦掌柜亲自验的货，当场出价五百两黄金！五百两！黄金！你们谁见过偷东西能偷出这种稀世珍宝的？啊？！”

“哇！”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五百两黄金！

这个数字对这些普通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

原来那个小姑娘不是小偷，而是个身怀巨宝的“富人”？那她偷东西的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对！对！就是她！”

人群中，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也拼命挤了出来，正是前几天孩子被枣核卡住喉咙的那个母亲。她跑到前面，激动得语无伦次。

“前几天我儿子差点被噎死，我当时都没发现！就是这位小姑娘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一步，低头查看的功夫，才发现我儿子的脸都憋紫了！要不是那一下，我儿子就没命了！是她给我们家带来了好运！她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想起来了！那天我进城迷路，问了好几个人都不耐烦，也是这个小姑娘停下来，特别耐心地给我指了路！”

“还有我！我那天钱袋子要被扒手摸走了，也是这小姑娘迎面走过来的时候，我挂在腰上的钱袋子突然就掉在了地上！我弯腰去捡，才正好撞见后面那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正把手伸过来！这姑娘真是我的贵人啊！”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次指路，一句提醒，一个馒头。可就是这些在鹿小草看来再寻常不过的举动，此刻却汇聚成了一股足以撼动人心的洪流。

那些曾经对她指指点点、满怀恶意的目光，此刻全都变了。

鄙夷，变成了愧疚。

恐惧，变成了敬佩。

疏远，变成了亲近。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带来灾祸的扫把星。她是在用自己微弱的光，默默温暖着这座城的福星啊！

舆论，在这一瞬间，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所有人的矛头，齐刷刷地指向了那个始作俑者，那个满口“秉公办事”的小吏李二狗。

“原来是你这个狗官在造谣！”

“颠倒黑白，欺负一个好心的小姑娘，你还有没有良心！”

“滚出去！滚出望淮城！”

李二狗的脸，已经不能用惨白来形容了，简直是死灰一片。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精心策划的、万无一失的毒计，怎么就……就这么被一群他根本瞧不起的泥腿子，三言两语给破解了？

他看着那一双双愤怒的眼睛，听着那一声声刺耳的唾骂，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雪地里，每一寸皮肤都感到刺骨的冰冷和羞辱。

他连一句场面话都说不出来了，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我们走！”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带着手下那几个同样吓破了胆的衙役，灰溜溜地挤出人群，消失在了街角。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王大疤转过身，带着他身后的那群码头兄弟，还有那个被救了孩子的母亲，以及所有出言作证的街坊，朝着鹿小草，深深地鞠了一躬。

“小菩萨，我们都是粗人，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们虽然穷，但我们心里有杆秤，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蛋！以后谁再敢欺负你，就是跟我们过不去！”

鹿小草呆呆地站在那里。

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朴实而真诚的脸，看着他们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善意和维护。

那道被流言蜚语撕开的、灌着冷风的世界裂缝，在这一刻，被这些温暖的光，一点一点地填满了。

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害怕，不是因为委屈。

是滚烫的，带着暖意的泪。

秦伯欣慰地看着这一幕，轻轻拍了拍鹿小草的肩膀，柔声道：“姑娘，看到了吗？人心自有秤，善行终有报。”

他话音刚落。

“嗒、嗒、嗒……”

一阵整齐而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清晰地传来。

众人好奇地回头望去。

只见一辆极其华贵、宽敞的马车，在八名身穿玄甲、腰佩长刀的精锐骑兵护卫下，缓缓驶来，最后稳稳地停在了百草堂的门口。

那马车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打造，车壁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四角悬挂着精致的琉璃风灯。最引人注目的，是车厢侧面那个用赤金打造的徽记——一头仰天咆哮的猛虎！

镇国大将军府的徽记！

围观的百姓们瞬间噤声，自动向两边退开，让出一条宽敞的道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

一名身穿暗青色锦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从车上走了下来。他虽然年过半百，但腰背挺得笔直，步履沉稳，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威严气度。

他的目光在场中缓缓扫过，最终，精准地落在了秦伯和被他护在身后的鹿小草身上。

他微微躬身，沉稳地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传到众人耳中。

“奉将军与夫人之命，特来邀请百草堂的贵客——鹿小草姑娘，入府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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