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又一年除夕

腊月底的安北县像是被老天爷撒了把糖霜，新砌的青砖瓦房顶上都盖着层蓬松的白雪，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被冻得通红，倒比京畿的宫灯都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林盛阳站在新安北县衙的后院，看着挂着皑皑白雪的红梅，手里把玩着儿子刚给他做的暖手炉，铜皮裹着棉絮，揣在怀里暖烘烘的。

"当家的快进来，璇缨把鱼炖上了，你再磨蹭会儿七七都要掀锅盖了。"崔氏隔着门帘喊了一嗓子，声音里带着笑。

去年这时候她还在发愁王府年夜饭的菜式会不会不合一家老小的胃口，王府的规矩会不会让“老林”不自在，今年在自家院子里，想炖整鱼就炖整鱼，想蒸白面馒头就蒸白面馒头，再也不用看着别人脸色陪笑了。

林璇缨正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娘您看这鱼肚子里塞的香菇，还是会仙楼的王掌柜特地差人从南边捎来的，说是什么湖的特色。"

“什么王掌柜，人家现在改制叫会仙商会了，得叫王会长”，旁边帮忙添柴的林弘毅接话："其实要我说，还是咱林城河沟里的小泥鳅香，处理干净以后，裹上细糠，往热油里这么一滚，嘿，半个城的小孩都能闻着香味跑过来。"

正说着，林七七捧着串糖葫芦从外面跑进来，红棉袄上沾着雪沫子："爹！娘！咱们要不要请公孙姐姐来安北一起过年啊？"

她话没说完，就被林峰笑着敲了下脑袋："就你能耐，还想着把王爷请到咱们关外这苦寒之地来？"

林七七吐了吐舌头："我就是觉得她一个人在王府怪冷清的嘛。"

县衙后门外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原来是几个县衙工作人员的孩子在巷子里放小炮仗。林峰循声走到门口一看，只见整条街上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在贴春联，有几家门口还挂着风干的腊肉和咸鱼。与他和么建勇当年初到安北时相比，老百姓兜里有了余钱，过年自然也体面起来。

"大哥大，钱老他们在会宾楼那边写春联呢，说你当年是金榜题名过的大才子，叫你过去参谋参谋呢。"薛天禄跑过来说道。

“嗨，我这进士怎么来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这肯定是憋着坏出我洋相呢。”林峰哭笑不得，但还是迈步向县衙前院走去。

刚动身，就见叶舞拎着个食盒跟上来："我刚蒸了些糯米糕，给钱老他们带去尝尝。"

“你还会做饭？”

“不然呢？”叶舞把食盒往他手里一塞，白了他一眼道，“否则你觉得我和两位师父在青龙山上这么多年，都是他们烧菜给我吃不成？”

林峰郑重点头：“娘子说得对！”

……

安北县衙的年夜饭在会宾楼摆了整整三层楼，共计一十八桌！

一张张八仙桌上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中间更是林峰在工部创制科发明后又经多次改良的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这次除夕晚宴，除了最早的安北十二营外，黄枫谷伟明基地的新四军、器研院、风语营也都派了代表参加，是林峰麾下势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聚会。

席间欢声笑语不断，其乐融融，其心也齐，其志也同。

……

而此时的云州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

朱红的宫灯在寒风中摇曳，照得空荡荡的王府更显冷清。去年这时候，虽然林峰一家看似“借住”，实则软禁，但好歹有林七七没心没肺的嬉笑声。王伟明、宁澜庭、还有林峰都会来凑热闹，整个王府热热闹闹的。

可今年，王伟明早已长眠黄土，林峰一家在安北县另起炉灶，州牧王玄策把持着官场，大小官员们都忙着各自结党，谁还记得这座王府里的主人。

公孙曦坐在空荡荡的圆桌旁，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却没什么热气。她穿着一身素色锦袍，比起去年的林七七帮她挑选的锦绣华服，显得格外素雅。宁澜庭坐在她对面，慢悠悠地喝着酒，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想起她还不是云州王时的模样，不禁叹了口气："王爷，可是想他了？"

“宁老……”公孙曦欲言又止，随即摇了摇头，将心头所有的话换成一声叹息，苦涩地堵在喉咙，又不得不用辛辣的烈酒冲回腹中。

酒液冰凉，竟越喝越冷。

"宁先生，您说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初要是不当这个王爷，是不是今天也就不会这么冷清？"

“小曦，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就像有些人是留不住的一样。”宁澜庭放下酒杯，凝视着坐在对面，放眼整个九州都能称得上身份尊贵的少女，破天荒地叫了声她当年的“小名”，"林小子现在可是当朝的丞相，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何其风光。呵呵，听说他还几乎凭一己之力，在关外修了安北新城，比之旧县，面积大了三倍不止，现在容纳了云州、幽州、凉州、羌狼、北狄，甚至女真的各种形形色色的流亡人士，好不热闹。但是，热闹有热闹的过法，清净有清净的好处。林小子那无根浮萍的相位，怎能经受的住朝堂的起起伏伏，就像他的那块关外‘飞地’，怎么可能挡得住各方豪强。"

正说着，一个老仆端着碗热腾腾的饺子进来，小心翼翼地说："王爷，厨房刚煮好的饺子，您尝尝？"公孙曦点点头，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却没什么味道。她又忽然想起林七七，那小姑娘去年这时候，拿着个大肉包，吃得满脸都是油，还跟她说要认她当姐姐。那时候的王府，多热闹啊。

"宁先生，"公孙曦放下筷子，"明年开春，要不咱们还是去安北县走走吧？那里毕竟也是我云州治下，我还是很想去看看他在那到底搞了些什么名堂的。"

宁澜庭闻言，不禁感觉自己刚才完全是在浪费吐沫，公孙曦可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此时，轮值的守卫在门外通报：“王爷，镇西军折冲都尉——蒋潇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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