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一份薄礼（上）

公孙望刚要呵斥，却见刚才出手的两人一左一右站定，中间那人缓步上前，一身鱼鳞甲铿锵作响，虽然覆着面甲，但露出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藏着日月星辰。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中间那人忽然停下脚步，侧过头对着他轻声说道：“军师，先别着急走，陪我再进去喝两杯如何？”

这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公孙望耳边炸开。那语调里的沉稳，那尾音带着的淡淡沙哑，还有那藏在平静下的威压……

公孙望浑身一僵，手里的象牙扇“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人。

“大……大将军？”

赫连威武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沉闷得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他站在厅门口那道穿堂风里，左手按住头盔边缘轻轻一旋，玄铁打造的头盔便带着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摘下，露出一头被汗水浸得半湿的乌发，发梢还沾着几粒云州西北特有的粗粝沙尘。

众人这才看清，这位传说中的云隐军神约莫四十出头，面容算不上俊朗，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普通，但他就是这么简单地站在那，也没有什么表情，却自带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让整个大厅的空气都凝重了三分。

“嘶——”

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主位旁一直捻着胡须闭目养神的大学士宁澜庭，像是被针扎了似的猛地站起，发髻上的玉簪都晃了晃，他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但背在身后紧握的双拳却让公孙曦知道自己的这位恩师非常紧张。

“咔嚓！”

蒋天养手中上好的青瓷茶杯在他掌心碎成了几片，滚烫的茶水顺着指缝流下来，他竟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赫连威武，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

公孙曦坐在那里，手指深深掐进了锦缎裙摆。她看着眼前这个老云州王殡天后就没再见过的男人，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赫……赫连威武？”

这四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让大厅里的气氛彻底凝固。林峰原本还带着几分戏谑的表情收了起来，眼神锐利如鹰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云隐柱国”。

蒋潇更是第一时间攥紧了腰间的刀柄，指节泛白，他从小听着赫连威武的传说长大，此刻真人就在眼前，那份震撼比谁都强烈。

而在这一片死寂中，叶舞的反应却最为奇怪。

刚才那两名护卫出手推开蒋家守卫时，她便“唰”地坐直了身子，原本敛在眼底的精光陡然外放，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她的气势冻结了几分，分明是遇到顶尖高手才有的反应。

可当赫连威武迈步走近时，叶舞刚才那外放的气势却像长鲸吸水般瞬间收回，眼帘半垂，看起来竟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但她腰间那柄流霜剑，此刻却发出阵阵龙吟，像是有什么困在剑鞘中的生命要破壁而出一般。

林峰看得眼皮直跳，悄悄凑到叶舞耳边低声问：“很厉害？比李纯钢怎么样？”

叶舞侧过头，长长的睫毛颤了颤，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没打过，说不准。”

林峰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他太了解叶舞了，寻常先天高手在她嘴里不过是“能比划两下”，上次提到李纯钢，她也只说句“挺强，没打赢，也没输”。如今一句“说不准”，分量可太重了——这分明是说赫连威武的实力，已经到了能让叶舞都不敢轻下判断的地步。

“这个赫连威武不光打仗厉害，自己也这么猛的吗？”林峰在心里无语地吐槽，“麻蛋的，别人遇着先天高手跟过年似的，我这儿倒好，次次出门都能撞见一两个，我身上那个破系统难道真的特么有什么吸引高手的设定？

就在这时，赫连威武已经走到了公孙曦面前。他停下脚步，身形笔挺如松，对着公孙曦认认真真行了个标准的云隐军礼——右手握拳抵在左胸，腰杆微弯，动作干净利落，“云岚兵团赫连威武，参见王上！”

这声“王上”喊得掷地有声，公孙曦愣了愣，连忙抬手虚扶：“将军免礼。”

蒋潇在一旁向林峰解释道，“赫连威武麾下七万长风骑兵、十四万带土步卒、九万水门后勤，其实统属一个编制——云岚兵团。这是当年老云州王特封的直属兵团，从建制到粮草，皆由王室直辖，起初不过一万人，只不过后来，随着赫连威武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逆天本事，兵团的规模滚雪球般壮大的同时，也几乎成了赫连威武的私军，云岚兵团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再提过了。”

这时，赫连威武又转向蒋天养，脸上露出几分难得的笑意：“天养兄，怎么说也同僚这么多年，当年刚参军时咱们还一起在北境追过沙匪，现在老战友来了，连个座位都不让让吗？”

蒋天养被他这句“天养兄”喊得一怔，随即苦笑一声，大手一挥：“来人，看座！告诉后厨，翻台！”他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空位，“大将军和两位兄弟都坐。”

赫连威武身后那两名“护卫”也跟着上前，左边那位身材魁梧，腮帮子上带着一道刀疤，对着蒋天养抱拳：“带土军副统帅赵石，见过蒋将军。”

右边那位却是个圆滚滚的胖子，一身锁子甲也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竟在肚子上勒出了一圈一圈的肥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水门军伙头营厨子孙二胖，给各位大人请安。”

“厨子？”林峰心中一动，“倒是真像个厨子，可这也绝对是个能以一敌百的‘先天’厨子！”

众人重新落座，心绪连番起伏的公孙曦却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眼神茫然地在厅里转了一圈，最后本能地看向了林峰和蒋潇——前者是其一直希望仰仗的对象，后者更是马上要成为他夫婿的男人。

赫连威武何等敏锐，顺着公孙曦的目光就注意到了林峰和蒋潇。厅里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不是敬畏就是紧张，唯独这两个年轻人，竟没半分惧意。

尤其是林峰，眼睛如一汪清湖，无悲无喜，无嗔无畏。如果非要找到什么情绪的话，那可能就是审视，夹杂着一丝惋惜的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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