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仗义多是屠狗辈

葭萌关的风裹着雪粒，抽在人脸上生疼。李纯钢立在城头，握着剑柄的手凝着白霜。醉心武道的李剑仙之所以会召集荆州的英雄好汉来趟这摊浑水，竟还是因为九龙洞！

几日前从九龙洞逃出来的村民哭诉，徐北枳为血祭褚飞，竟将九龙洞的一众江湖人屠戮殆尽，好巧不巧，“窃据”九龙洞的这帮人的头目，就是原洞主唯一的儿子。

当年褚飞灭九龙洞满门的时候，他正好与好友结伴游山玩水，侥幸逃过一劫。后来听闻家中噩耗后，卧薪尝胆，求遍父亲好友，终于拉起了一点人马，准备复仇。只是奈何敌人势力太强，也就还在韬光养晦之中。

后来听闻那帮杀父贼人竟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一路攻打荆州守军而北上，听说到最后逃到了凉州，但已经十不存一了。虽然尚不清楚缘由，但这等天降的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于是带人先回到九龙洞，准备一边积蓄实力，一边打探血海深仇的贼人下落。不曾想，刚回九龙洞不久，徐北枳的北凉大军便呼啸而至，对方还二话不说，就把他们全抓起来血祭褚飞了。

乐善好施，急公好义的原九龙洞洞主一家，彻底绝后。

消息传到江湖，本就对官府积怨颇深的好汉们顿时炸了锅，李纯钢振臂一呼，数百号身怀绝技的江湖人便星夜赶来，要在这葭萌关替枉死的弟兄讨个公道。

此刻，关下的喊杀声已如雷贯耳。凉州军的盾牌手列成铁墙，顶着箭雨往城墙根挪动，后面跟着扛云梯的士卒，腰弯得像弓，脚步声沉闷如鼓。

"这帮凉州瓜娃子，咱们老百姓好吃好喝地养着他们，他们不去开疆裂土也就罢了，竟然倒过头来冲咱们动刀子，格老子的，今天非得把他们打出锤子来！"

李纯钢身旁的"铁臂"周通啐了口唾沫，这人早年在太行山大名鼎鼎，一双铁掌能裂石开碑。他话音未落，已抓起块几十斤重的城砖，瞅准云梯上的露头的北凉兵砸了下去，只听一声惨叫，那兵连人带梯段坠了下去。

可凉州军的攻势如潮水，这边刚砸断一架云梯，那边已有三架搭上了垛口。一个穿青衫的书生提着柄软剑，身形灵动如蝶，在梯顶几个起落，剑尖便挑翻了四个北凉兵。但他刚想喘口气，城楼下忽然射来一排弩箭，躲闪不及间，一支弩箭穿透了他的肩胛，疼得他闷哼一声，软剑险些脱手。

"往女墙后躲！"李纯钢扬声喊道，长剑出鞘带起一道寒光，将攀上来的两个敌兵劈成两半。可他眼角余光瞥见，西侧有个使双锤的汉子杀得兴起，竟踩着云梯冲下城墙，想在敌阵里逞威风。那汉子确是勇猛，双锤抡得风车似的，转眼砸倒了七八个北凉兵，可没等他再往前冲，十数杆长枪忽然从四面攒刺而来，硬生生将他挑在半空。、

"蠢货！"李纯钢气得牙痒。

这些江湖人单打独斗个个是好手，那卖艺出身的"钻天猴"能在云梯上翻着跟头放箭，百发百中；连街边算卦的白胡子老头，甩手飞出的铜钱都能击穿铁甲。可凑在一处就成了盘散沙，有几个家伙甚至见敌军攻势稍缓，竟蹲在城头摸出酒葫芦，说要先喝口壮胆……

突然，关下传来一阵号角，北凉军的攻势猛地一滞。李纯钢心头一紧，就见敌军阵中推出十数架投石机，黑沉沉的石弹在空中划过弧线，带着呼啸砸向城头。

"快躲！"他拽着身旁的老道往垛口后缩，刚趴下，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半堵女墙被砸得粉碎，碎石混着血肉溅了满地。那算卦的老头反应慢了些，被块磨盘大的石头碾过，连哼都没哼一声。

"妈的，这破玩意怎么用？"一个老道想用城墙上的巨弩对北凉军还以颜色，但摆弄了半天，竟连弩弦都没挂上，“草，葭萌关的守军呢，怎么就剩咱们这些绿林的人了？”

他刚骂了半句，就见数支火箭拖着焰尾射来，城头堆积的柴草顿时燃起大火。几个身上着火的江湖人慌了神，只顾着满地打滚，却忘了防备梯上爬来的北凉兵，转眼就被砍翻在地。

李纯钢长剑舞成一团白光，护住周身要害，目光扫过城头，心一点点沉下去。西南角已有十几个北凉兵翻过垛口，正用环首刀劈开混乱的人群；东南角的"霸王枪"张七反被三支长枪钉在墙上，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他的家传兵器，没有瞑目；另一边他的一个徒弟，此刻正被三个北凉兵按在地上，手里的钢剑被踩断，随着被一刀枭首，他嘴里喝骂的“贼兵”声也戛然而止。

"前辈小心！"周通忽然暴喝。

李纯钢猛一转身，就见一支铁箭直奔面门而来，他挥剑格挡，箭头擦着剑身飞过，钉在身后的旗杆上，箭羽兀自震颤。顺着箭来的方向望去，敌军阵中一个银甲将军正放下弓，嘴角挂着冷笑，身旁还站着个提斧的壮汉，眼神如鹰隼般盯着城头。

“擒贼先擒王！”

李纯钢知道，自己这边的人如果一对一捉对厮杀的话，大都能轻松打赢凉州的士卒；但如果十对十，那胜负就在五五之间了。而现在面对十几万大军的波浪式攻城，一盘散沙的他们，哪怕后天巅峰的高手，也免不了死于非命的下场。想扭转乾坤，只能兵行险着——斩首徐北枳！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纯钢刚提气想冲过去，就见那银甲将军身旁的弓弩手齐齐抬臂，数百支箭如飞蝗般射来。饶是他将无名剑舞得密不透风，也只能颓然地又被逼回女墙之后，再抬头时，周通已倒在血泊里，胸口插着三支箭。

城头上的哭喊声、怒骂声、兵刃交击声混作一团。十几个伤兵刚退到城楼，还没等喘口气，就被从塌口涌入的北凉兵围住，转眼就被剁成了肉泥。

雪还在下，落在滚烫的血水里，滋滋地冒白烟。

一支冷箭忽然从斜刺里射来，已经几乎力竭的李纯钢避之不及，肩头顿时一麻。他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冰冷的城砖上，看着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一个个倒下，忽然觉得这葭萌关的城墙，正在自己脚下一点点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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