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风花雪月

"清平子爵，老夫礼部尚书郑元修。"他拱手一礼，"不如边走边聊？"

逍遥硬着头皮跟上，心里直打鼓。穿过朱红宫墙时，郑尚书压低声音道："南楚使团已在驿馆候了半月，因命案耽搁至今。三日后麟德殿设宴，听闻使团中有"南国文胆"之称的孟大学士随行..."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逍遥一眼："陛下特意嘱咐，要子爵务必出席。"

逍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踩到自己新赐的爵服下摆。他前世背过的诗词加起来不超过二十首，还大半都是"床前明月光"这种小学生水平——让他去怼南楚大儒？不如直接把他扔进护城河喂鱼！

"郑大人，"逍遥声音发颤，"下官其实更擅长验尸..."

"哎~子爵过谦了。"郑尚书拍拍他肩膀，指向前方突然出现的国子监众学士，"诸位同僚久仰《水调歌头》作者风采，特来请教..."

望着那群摩拳擦掌的老学究，逍遥眼前浮现出自己被扒光"文豪"伪装的凄惨未来。他下意识摸向怀中铁券——这玩意儿能挡诗词挑战吗？

礼部尚书郑元修临走前，捋了捋胡须，意味深长地说道："子爵大人，接下来这段日子，恐怕有的忙了。"

"京城里仰慕您的人不少，嫉妒您的也不少。"他压低声音，"您要来京城的消息早就传开了，只是碍于皇案，没人敢来打扰。如今案子结了..."

郑尚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拱手告辞："若是遇到麻烦，尽管来找老夫。"

逍遥还没松口气，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缓步而来，身着国子监的儒袍，气度不凡。

世子低声介绍："这两位是国子监的周祭酒和孙博士，都是专心治学的老儒生，找你应该不是坏事。"

果然，二老上前拱手，态度和蔼："久闻逍遥公子文采斐然，国子监诸生仰慕已久，不知可否赏光前来一叙？"

逍遥立刻堆起笑容，连连拱手："两位先生抬爱，晚辈荣幸之至，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至于改到哪一日，那就再说了。

两位老者满意离去后，世子忍不住笑出声："你这"改日一定"说得可真顺口。"

逍遥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能拖一天是一天...我现在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然而，麻烦才刚刚开始。

宫门外，已有数辆华丽的马车等候多时。见逍遥出来，各家仆役争先恐后地递上请帖——

"我家老爷设宴，请子爵大人赏光！"

"翰林院诸位大人明日雅集，特邀逍遥先生！"

"城南诗社斗诗会，缺一评判..."

逍遥眼前发黑，只觉得这些烫金的请帖比镇国公的毒药还可怕。

逍遥与世子好不容易从一堆请帖的包围中脱身，回到客栈时已是疲惫不堪。推开门，却见赵冷月正坐在窗边，指尖轻叩着桌面，显然已等候多时。

逍遥早已习惯公主的神出鬼没，连招呼都懒得打，径直瘫倒在床，开始翻看那一摞烫金请帖。高官的、名士的、书生约战的，甚至还有闺阁小姐和青楼花魁的——无非是些仰慕才华或质疑名声的客套话。逍遥暗自苦笑：自己可不就是名不副实？

正发愁着几日后的宴会该如何应对，手里恰好翻到那位京城名妓的帖子。烫金笺上还沾着淡淡脂粉香，字迹娟秀："久慕子爵才名，愿备薄酒，请教诗文..."

"怎么？"赵冷月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凉意，"大才子看上人家花魁了？"她踱步到床前，俯身盯着那张请帖，"听说这位可是名满京城，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话尾微微上扬，像是裹了层薄冰。

逍遥正烦闷着，闻言更是烦躁："案子已破，不知公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赵冷月身形一僵。

"没事。"她猛地直起身，袖中拳头攥得发白，"来跟你告别。今后...你我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告辞！"

房门被摔得震天响。逍遥望着晃动的门板，茫然转向世子："她怎么了？"

赵明澜起身整了整衣袍："不知道。"他走到门口，回头丢下一句，"我也不打搅你这榆木疙瘩了，免得惹人烦。"

"砰！"

第二声门响后，逍遥独自坐在满床请帖中，手里还捏着那张花魁帖，满脸疑问。

烛火摇曳，逍遥盯着那封被揉皱又展平的信笺，眉头紧锁。

"杜远山不是凶手。"

短短六个字，没有落款，没有称谓，却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他心里。

"废话！"逍遥低声咒骂，"人都死了，现在来马后炮？"

他烦躁地将信纸揉成一团，本想随手丢掉，却又迟疑了。犹豫片刻，还是起身来到烛台前，看着火舌一点点吞噬信纸，化作灰烬。

杜远山的死，确实与他有关。虽然不是他提议栽赃，也不是他下的杀手，但若非他验尸时的疏漏......

胸口闷得发慌，逍遥抓起外袍推门而出。

夜色已深，护城河畔却灯火通明。河面上画舫如织，丝竹声混着脂粉香飘荡在晚风中。各色花船停泊岸边，莺莺燕燕的笑语与文人雅士的吟诵交织成一片。

逍遥站在柳树下，冷眼看着这纸醉金迷的景象。殷朝风气开放，官员狎妓非但不被禁止，若能因此催生出几首好诗，反倒传为美谈。

"这位公子，可是来赴约的？"

一个娇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逍遥转身，见是一位身着鹅黄纱裙的女子，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姑娘认错人了。"逍遥冷淡道。

"怎会认错？"女子掩唇轻笑，"子爵大人如今可是京城风云人物呢。"她从袖中取出一方绣帕，"我家姑娘说，若见着子爵，务必请您上船一叙。"

帕角绣着一朵小小的海棠花——正是白日那封请柬上的印记。

河面忽然刮来一阵冷风，逍遥眯起眼，看向不远处那艘最华丽的画舫。灯火阑珊处，似有人正凭栏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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