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夜闯（二）
如今再看，怕是不然，谁能不恨呢，亲子尸骨未寒，父亲却从未来看过一眼。
“所以你这些年在府中争得的风头，都是为了，年宴上，能见到洛河家主。”
柳如音擦干泪水，骄傲的抬起头，眼角的细纹在烛光下更加显眼，全是岁月走过的痕迹。
“自然，若非为了我儿，我宁愿老死后宅，再不管外面的事。什么夫君疼爱，不过过往云烟。好了，我说完了，那么大小姐呢？我将我的底牌尽数说出，大小姐要拿什么与我交换呢？”
“三姨娘别急，若照你所言，那个孩子是得病不幸早夭，那为何府中要抹去那孩子的存在，父亲和祖母也不曾提起？”
“呵！”
柳如音眼底的泪水干涸，眼珠子下边分布着红血丝，配上那抹笑，与平日的温婉可没有半分相似。
“如夫人死后，老爷自觉受骗，愤愤不平，辗转数日将那道士抓了来，原想着一审便知，可那人却一口咬死，说自己所言不假，不过是作法时受了外界干扰，才导致如夫人丧生。”
“这样拙劣的谎言，居然也有人信？”
柳如音嗤笑：“当日陈妈妈诬陷大小姐与人私通时，他不也信了么？”
“那道士咬死自己受冤，老爷还沉浸在悲痛之中，便没料理他。没几日，云唤公子便高烧发热，一筹莫展之际，那道士坚称自己有法子，能保住云唤公子姓名。”
柳如音说着说着，自己便笑了，“他说，府中有人抢了云唤公子的命数，会克他，照理来说，孩子生下来就活不了的。可那个克他的人，已入轮回，故而，他有法子能保住云唤公子。”
沈云嘉眼底暗淡，即使屏风后面沈云茹的笑声悦耳，二人之间的气氛仍旧压抑。
“那个道士说的，克云唤的，是你的孩子？”
柳如音点头，“我的嗔儿，好不容易等来了他的父亲，却被人将他的牌位打翻，生前所用的物品一律烧毁，我甚至留不住一件嗔儿穿过的衣裳。”
沈云嘉还想着，彼时万容应已经在处理府中事务了，怎会让这么荒唐的事发生，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柳如音便接过话继续。
“主母自然劝过，可毕竟老爷才是一家之主。”
柳如音声线轻柔，一开一合的薄唇，转述了多年前那个男人的冷心无情。
“他们信了那道士的话，还让他在府中做了半个月的法师，老夫人最信这个说法，严令府中之人，再不许提及嗔儿，云唤公子，便成了沈家长房唯一的男儿了。”
沈云嘉垂首：“是我唐突，触碰姨娘的伤心事了。”
柳如音并不在意：“无妨，我从未忘怀。现在可算是全都说完了，那么，该换大小姐了。”
“三姨娘想在沈氏年宴见到洛河家主，而我想的，正好是不叫四姨娘有机会踏入年宴的席。”
沈云嘉语毕，柳如音原先垂落的眼神即刻抬起，而后上下扫视了眼沈云嘉，捻起帕子将眼角还留着的泪滴擦掉，等着沈云嘉的下文。
“三姨娘想要的，我或许知道一些，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不管，母亲也不会找你的茬。我要的，是厉宛在你的脚下，永远在你脚下。”
“你不说，我也正有此意。”
沈云嘉将茶水推到柳如音跟前：“作为回报，你若想与洛河家主有机会独处，我可助你。”
柳如音并未有过半分迟疑，摇头道：“不必，我只要远远看着他，知道他平安无事便好。”
“好，年宴在即，三姨娘，莫要叫我失望啊。”
柳如音端起桌上的茶水，茶水放了些时候，此刻恰到好处。
深夜，沈云嘉独坐镜前梳头，扶桑将外衫盖在沈云嘉肩上，手在她肩上捏着：“小姐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沈云嘉回神，继续手上的动作：“今夜见了三姨娘，对有个人的记忆，竟然清晰了些。”
沈云嘉只记得，嫁给陈征不久，便有谣言四起，都在说风头无两的洛河家主惹怒了圣上，被贬到长河，不将河堤修好，永世不得再踏入都城。
而后有关洛河家主的消息便少了，身边人不再欣赏洛河家主年少有为，更多是惋惜沈氏洛河一脉，原以为遇到中兴之人，不料成了后来的样子。
“小姐不曾去过洛河，怎的好似对洛河家主很熟悉一般？”
面对扶桑的疑惑，沈云嘉勾唇：“或许，是你家小姐装的呢？”
主仆两相视，终是沈云嘉没忍住，笑着靠在扶桑身上。
屋内门窗都关着，梳妆台一旁的窗户上，竟忽然映出一个人影，随即抬头，扣动窗户边缘的木架。
扶桑一惊，挡在沈云嘉身前，“谁！”
眼神四处搜寻，很快便见着了窗户上的人影。
“是我。”
扶桑只觉得声音熟悉，应是不久前才见过之人，具体是谁，一时间却没想起来。
沈云嘉起身，走到扶桑身侧，看着月光映出来的背影，虽有不解，扔嘱咐扶桑到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扶桑迟疑了会儿，还是听从沈云嘉的吩咐，关了屋门，正想着走到拐角看看到底是谁时，窗户便叫人合上了，扶桑看到的，只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沈云嘉走到屋内的桌子边缘坐下，看着眼前披星踏月而来的人，“既然都进来了，站在那儿做什么？”
裴穆显在火炉边上站了会儿，才坐到沈云嘉对面：“身上带着寒意，过给你不好。”
沈云嘉笑着：“堂堂太子，竟也做得出如此孟浪之举？怎的，太子殿下，明日便不做太子了？”
知道沈云嘉在打趣自己，裴穆显并未动怒：“沈大小姐这样子，是早猜到今晚有人来？”
“今日同母亲外出，外头人多嘴杂，处处是人，有些话叫殿下的耳目听了去，也属正常。”
“不愧是孤看上的太子妃，原想着，还要费一番功夫，不叫你受了惊，看来，是孤小看你了。不过，你这院子小点便小点了，怎的伺候的人也没几个？若是真进了贼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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