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会前暗棋
萧瑟的冬林,枯叶与寒霜铺了一地。
那句沙哑的、仿佛自亘古而来的问询,在林间幽幽回荡,将最后一只归巢的寒鸦,都惊得振翅飞远。
宋青书看着眼前这位衡山派掌门,这位在江湖传说中孤僻、冷傲,此刻却又无比清醒的“潇湘夜雨”,那张平静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激赏的笑容。
“天要变,拦不住。”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将那漫天的萧瑟都从中剖开,“但由谁来变,尚是未知之数。”
莫大先生那双本该是充满了沧桑与悲凉的眸子,骤然一亮。
他没有再多一句废话,只是将那把破旧的胡琴,缓缓地,靠在了身旁的古槐之上。
“左冷禅在城外三里坡,埋了五百人。”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皆是他嵩山派的死士,只待大会有变,便会第一时间,冲入城中,将所有不服之人尽数屠戮。”
宋青书的眼皮,微微一跳。
他知道左冷禅野心勃勃,却没想到,他竟疯狂至此。
“不仅如此。”莫大先生的目光,穿过了那重重枯枝,望向了远处那座戒备森严的登封小城,“城内,至少还有三股势力,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结果,也等一个……渔翁。”
宋青书没有再问。
他知道,这三股势力,必然有那坐山观虎斗的魔教,有那意图不明的朝廷鹰犬,甚至,还有那早已与左冷禅貌合神离的其余四派。
这五岳并派大会,早已不是一场简单的江湖集会。
这是一座早已布满了火药的修罗场,只待一根火星,便会轰然引爆。
“你想怎么做?”莫大先生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宋青书的身上。
那眼神,不再有半分试探,只有一种平等的、发自内心的凝重。
“左冷禅要的是势。”宋青书的声音,平静得不带半分波澜,“他要用一场无可争议的大胜,将所有反对的声音都彻底碾碎。我们便先断其一臂,乱其阵脚。”
“如何断?”
“杀人,诛心。”
宋青书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望向了那座灯火通明、却又暗藏杀机的登封小城。
“左冷禅座下,十三太保,哪一个,最是恶名昭彰,却又最得他信任?”
莫大先生的眼中,精光一闪。
“‘大嵩阳手’,费彬。”
“好。”宋青书点了点头,“那便由他,来做这第一颗,祭旗的棋子。”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对着莫大先生,平静地,抱拳一揖。
“今夜子时,城南,钟楼。”
说完,他竟是再无半分停留,转身,便已如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那无边的暮色之中。
莫大先生静立原地,看着那道早已远去的青衫背影,许久,才缓缓地,将那把破旧的胡琴,重新负于身后。
他那张本该是充满了沧桑与悲凉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充满了无尽萧杀之气的淡然笑容。
“杀人,诛心?”
他低声自语,那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这冰冷的夜风吹散。
“老夫,喜欢。”
当夜,子时。
登封城南,一座早已废弃的钟楼之顶,寒风如刀。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自那黑暗之中,一闪而逝。
来人,正是衡山派掌门,“潇湘夜雨”,莫大先生。
他没有半分停顿,身形如一缕不受风扰的青烟,在那错综复杂的屋檐之上,几个起落,便已然潜行至一处最是热闹的、名为“醉仙楼”的酒肆之顶。
他伏于屋脊之后,那双本该是充满了沧桑与悲凉的眸子,此刻却是一片冰冷。
他静静地看着下方那条灯火通明的小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道高大的、充满了无尽倨傲之气的身影,在一众嵩山弟子的簇拥之下,醉醺醺地,从那酒楼之内,走了出来。
来人,正是“大嵩阳手”,费彬。
他推开身旁那些谄媚的弟子,独自一人,摇摇晃晃地,走入了那条通往嵩山别院的、最是僻静的小巷。
然而,就在他行至巷道中段,那酒意上涌,心中最后一丝警惕也即将被这安逸的深夜所磨灭的刹那。
一阵若有若无的、如泣如诉的琴音,毫无征兆地,从那小巷的尽头,幽幽传来。
那琴声,悲凉,萧杀,不带半分人间烟火。
可在这死寂的暗巷之中,却又显得格外……诡异。
费彬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他猛地一声厉喝,便要拔剑!
可已经晚了。
那本该是悲凉的琴音,毫无征兆地,猛然一变!
“铮!”
一声尖利的、仿佛能穿透这漫天星辰的龙吟,陡然响起!
费彬只觉得自己的耳膜像是被一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
一股冰冷的、锐利的、仿佛能将他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无形剑气,竟是穿透了那数十丈的距离,如一道自九幽地狱之中射出的无声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那早已是空门大开的咽喉!
“呃……”
他那高大的身形,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那双本该是充满了无尽倨傲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彻骨的惊骇与不敢置信!
他想也不想,便要运功,封住那不断外泄的生机!
可那股无形的剑气,却如跗骨之蛆,瞬间便已将他周身上下所有经脉,尽数摧毁!
他再也支撑不住,那高大的身形,重重地,向前扑倒!
临死之前,他那双早已是涣散的眸子里,看到的,只有那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黑暗。
七弦无形剑,一曲肝肠断。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登封城,南门。
一道青衫身影,如一尊沉默的雕塑,静立于那早已关闭的城门之下。
在他的脚边,扔着七八个早已被废了武功、奄奄一息的囚犯。
为首一人,正是那早已是尊严尽失的青城掌门,余沧海。
而在他身后,则站着十余名神情激动的江湖汉子。
他们,皆是当年衡阳城金盆洗手大会之上,亲眼见证了嵩山派霸道行径的……人证!
宋青书没有半分废话,他将一张早已写满了密密麻麻罪状的宣纸,高高举起,用那足以让半座登封城都为之侧目的声音,朗声宣读!
“衡阳刘府,血案一桩!”
“嵩山派‘大嵩阳手’费彬,滥杀无辜,屠戮刘府满门!”
“欺压同道,意图染指曲洋长老之《广陵散》!”
“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他每念一句,那早已聚集于城门之外、闻讯而来的数百名江湖豪客,便发出一阵惊天的哗然!
当他将那所有的罪状,尽数宣读完毕之时,整个南门,已然是人声鼎沸,群情激奋!
“杀了费彬!为刘三爷报仇!”
“嵩山派,狼子野心!还我武林公道!”
那一声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声讨的嘶吼,如同一道道惊涛骇浪,狠狠地,拍打着那早已是风雨飘摇的嵩山派别院!
消息,如雪片般,传入峻极禅院。
左冷禅静立于窗前,那张充满了无尽野心与霸道的脸上,看不出半分喜怒。
可那只本该是稳如磐石的、背负于身后的手,指节,却是不受控制地,微微收紧。
“报!”一名嵩山弟子连滚带爬地冲入,“掌门!费……费师叔他……他被人刺杀于城南小巷,当场毙命!”
左冷禅的眼皮,猛然一跳。
他知道,自己已然落入了对方布下的、天衣无缝的连环杀局!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才再次睁开。
那双狭长的眸子里,所有的惊疑与不解,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要凝为实质的滔天杀意!
他缓缓开口,那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绝。
“传我令谕。”
“费彬勾结魔教,意图不轨,已被本座清理门户。”
然而,就在那数百名江湖豪客,都还在为这桩惊世骇俗的“清理门户”而议论纷纷之时。
就在那嵩山派,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的刹那。那道立于城门之下的青衫身影,却没有半分停顿。
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穿过了那重重人群,穿过了那一张张充满了惊疑与不解的脸庞,最终,落在了那早已是面沉如水的华山派一行人身上。
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仿佛想将自己彻底融入阴影之中的、老实巴交的中年汉子身上。
他缓缓抬起手,那根修长的、仿佛是由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指,遥遥地,指向了那道身影。
他缓缓开口,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狠狠劈在了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岳师伯。”
“您这位二弟子,似乎另有师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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