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3号沉淀池和行政后台（第106天）
她疯狂地用手推搡、拉扯那张防护网，但网纹丝不动，焊接得十分牢固。用工具扳手撬？缝隙太小，根本无处着力！
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她不甘心！目光疯狂地扫视着顶部和井壁。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在距离顶部大约一米五左右的井壁上，水平方向还有一个通风管道的出口！这个出口比她自己爬出来的那个要小一些，直径可能只有五六十厘米，而且外面覆盖着一层同样锈蚀严重的格栅，但似乎……没有完全焊死？格栅的一角有些翘起，隐约能看到后面黑漆漆的管道。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
下方的追兵已经近在咫尺，手电光几乎能照到她的脚踝。她甚至能听到他们粗重的喘息声。
苏晚来不及多想，她双脚踩在梯子上，身体向那个小管道口荡去。一只手死死抓住梯子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工具扳手，用一字螺丝刀的那头，猛地插进那翘起的格栅缝隙，用力一撬！
“嘎嘣！”一声脆响，锈蚀的合页或者焊接点断裂了！格栅被撬开了一个更大的缝隙！
“她在那边！别让她进去！”下方的追兵发现了她的意图，加快了速度。
苏晚迅速将工具扳手别在腰间，双手抓住管道边缘，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像一条泥鳅一样，拼命向那个狭小的洞口钻去！
洞口太小了！她的肩膀被卡住，肋骨被挤压得生疼。她扭动着身体，不顾一切地向前挤！
“抓住她的脚！”一只冰冷的手擦过了她的脚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晚猛地一挣，肩膀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但她终于成功地挤进了管道！身体失去平衡，向前滚去！
这是一个向下倾斜的管道！她无法控制地向下滑落！速度越来越快！黑暗中，只能感觉到身体与冰冷金属壁的剧烈摩擦，以及失重带来的强烈眩晕感！
后方追兵的叫骂声和手电光迅速远去、变小。他们体型较大，显然无法钻进这个更小的管道。
苏晚暂时摆脱了追兵，但新的危机接踵而至——这条管道通向哪里？如此陡峭的滑行，尽头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是坚硬的撞击，还是另一个绝境？
在无法控制的加速滑落中，恐惧和未知交织，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有身体的本能让她蜷缩起来，护住头部……
不知滑落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秒，但在高速下感觉无比漫长。突然，倾斜度变缓了，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光！并且传来了哗哗的流水声！
“噗通！”
一声闷响，苏晚感觉自己砸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的液体中！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瞬间沉了下去，口鼻被灌入了带着浓重腥臭和化学药剂味道的污水！
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的污水。眼前是一片昏暗的空间，借着高处某个检修口透下的微弱光线，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一个巨大的、地下废水处理池！池子里是浑浊不堪、漂浮着各种可疑杂物的污水，深度超过她的身高。池壁光滑，难以攀爬。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她从通风管道，直接滑落到了污水处理系统！
虽然暂时安全，但新的挑战和危险，已经在这片污浊的水域中，悄然降临……
冰冷、污浊的液体瞬间淹没了苏晚的口鼻，那股混合着粪便、化学药剂和腐烂有机物的恶臭直冲大脑，几乎让她当场晕厥。求生的本能让她在沉下去的瞬间就疯狂地挣扎起来，手脚并用，拼命划水，试图浮出水面。
“噗哈——咳！咳咳咳！”
她终于将头探出了水面，贪婪地呼吸着，但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饱含着同样令人作呕的腥臭。剧烈的咳嗽让她肺部和喉咙火辣辣地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和脸上的污水混在一起。
她勉强睁开眼睛，视线因为污水和昏暗的光线而模糊不清。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圆筒形的混凝土池子中央。池子的直径大约有十几米，池壁是光滑的、长满滑腻苔藓的混凝土，高出水面至少两三米，徒手根本不可能攀爬。池水是令人绝望的墨黑色，黏稠得像是油浆，水面上漂浮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垃圾：破布条、塑料碎片、甚至还有疑似动物残骸的块状物，随着缓慢的水流微微旋转。
光线来自头顶极高处，一个可能通往地面的、覆盖着厚重格栅的检修口，微弱得如同月光，仅仅能勾勒出这个巨大空间的轮廓，无法提供有效的照明。空气中除了难以忍受的恶臭，还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化学试剂的刺鼻味。远处传来水泵低沉的轰鸣声和水流持续不断的哗哗声，在这封闭的空间里产生空洞的回响。
这里是地下污水处理厂的核心区域之一，一个初步沉淀池或者是某种混合池。苏晚的心沉了下去。她以为自己逃离了焚化炉和追兵，却不过是从一个地狱，跳进了另一个更加污秽、同样危险的绝境。
冰冷的污水迅速带走她本已不多的体温。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牙齿咯咯打颤。刚才从管道滑落时的撞击和摩擦伤，在污水的浸泡下开始传来阵阵刺痛，尤其是肩膀被卡住的地方，一动就钻心地疼。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必须尽快离开这个污水池，否则就算不被追兵找到，也会因为失温、感染或者体力耗尽而溺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寻找任何可能的生路。
池水似乎在缓慢地流动。她顺着水流的方向望去，在池壁的另一端，水面下方似乎有一个巨大的、被栅栏挡住的出水口，水流正源源不断地被抽走，形成一个缓慢的漩涡。而在她滑落下来的管道口下方，则有新的污水不断涌入，维持着池水的平衡。
出口可能在水下？那个被栅栏挡住的出水口？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先不说她能否在水下憋气足够久，找到通路，单是那栅栏就难以突破，更何况出水口后面连接的是什么？是更细的管道、粉碎机，还是下一个处理环节？未知的风险太大。
她的目光沿着光滑的池壁向上搜索。除了那个高不可攀的检修口，池壁上是否还有其他附着物？比如梯子、管道或者检修平台？
她忍着冰冷和恶臭，开始绕着池壁缓缓游动，一只手扒着滑腻的池壁，仔细摸索。池壁异常光滑，长满了湿滑的藻类，几乎没有可以借力的地方。游了半圈，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她的手指在靠近那个出水口上方的池壁上，摸到了一些异样的凸起！
不是梯子，而是一排锈迹斑斑、碗口粗壮的金属管道，沿着池壁水平延伸，不知通向何处。这些管道固定在池壁上的支架已经严重锈蚀，但管道本身似乎还算结实。最重要的是，它们的位置离水面大约有半米高，如果能够爬上去，至少可以暂时脱离这致命的污水。
希望再次燃起！苏晚奋力游到那排管道下方。她尝试跳跃，但湿滑的池壁和沉重的湿衣服让她无法发力。她需要借助什么。
她想起之前别在腰间的工具扳手，急忙摸索，幸好，它还在！虽然被污水浸泡，但金属工具依然坚固。她抽出扳手，用一端尝试在滑腻的池壁上凿出一个小小的凹陷作为支点。混凝土很坚硬，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弄出一点可以借力的地方。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将扳手咬在嘴里，双脚踩在那个小小的凹陷处，双手奋力向上伸，抓住了最近的那根冰冷、粗糙的管道。
“呃——！”她闷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引体向上！湿透的衣服增加了巨大的重量，受伤的肩膀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她死死抓住，双腿乱蹬，寻找支撑点。终于，她的腹部搭上了管道，借力一滚，整个人艰难地爬上了那排并行的管道。
暂时安全了！她瘫在冰冷的管道上，大口喘息，浑身都在滴水，冷得瑟瑟发抖。管道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发出令人不安的“嘎吱”声，锈屑簌簌落下。她必须小心，这些管道未必能长期承受她的重量。
趴在管道上，视野稍微好了一些。她可以更清楚地观察这个水池和周围的环境。水池并非孤立的，它连接着其他更大的空间。透过昏暗的光线，她能看到相邻的池子，以及更远处一些巨大的、嗡嗡作响的过滤设备和沉淀罐。整个地下污水处理厂规模庞大，如同一个巨大的钢铁与混凝土内脏，沉默而高效地处理着这个魔窟产生的所有污秽。
就在这时，一阵模糊的、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从高处某个通道传来，打破了水声和机器轰鸣主导的寂静！
“……确认是掉到水处理区了？”
“监控最后捕捉到的画面就是通往3号沉淀池的管道有物体坠落，八成是她！”
“分头找！每个池子都别放过！她受了伤，又泡在污水里，撑不了多久！”
追兵！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推断出她的位置，并且追到了水处理区！
苏晚的心脏骤然缩紧！她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管道上，尽可能缩小目标，利用管道本身的阴影和周围昏暗的光线隐藏自己。
脚步声在上面纵横交错的金属走道和平台上响起，手电筒的光柱不时扫过水面和池壁。有好几次，光柱几乎就从她头顶掠过。
“3号池看过了，水面没动静！”
“检查一下水下！说不定沉底了！”
“这水这么脏这么深，怎么查？扔个探测器下去？”
追兵的声音就在她头顶上方的平台！苏晚甚至能听到他们踩在金属格栅地板上的声音。她紧张得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出胸腔的声音。
不能动！绝对不能动！哪怕冷得快要失去知觉，哪怕身下的管道锈蚀可能断裂，她也必须像一块石头一样趴着！
幸运的是，追兵似乎对深入检查这个污水池有些抵触，毕竟这里的恶臭和环境实在令人难以忍受。他们用手电粗略地扫视了几圈水面，没有发现紧贴池壁管道上的苏晚。
“妈的，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去旁边几个池子看看，说不定被水流冲到下游去了。”
“通知控制室，加强出水口和下游过滤单元的监控！她要是能从水里出来，肯定会往那边跑！”
脚步声渐渐远去，追兵似乎转向了其他区域搜查。
苏晚松了一口气，但不敢有丝毫大意。她知道，这里依然极度危险。她必须尽快找到离开污水处理厂的路。
她小心翼翼地沿着水平管道向前爬行。管道沿着池壁延伸了十几米，连接到了池壁的一个检修门口。门是厚重的金属门，但似乎因为环境潮湿，门轴锈蚀，并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缝隙。
门后是什么？是另一个处理车间，还是通往其他区域的通道？
这是目前唯一可见的出路。苏晚轻轻推了推门，门发出“嘎吱”一声轻响，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她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条狭窄、昏暗的维护通道。通道两侧是各种粗细不一的管道和阀门，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更浓烈的化学药剂味道。地面湿漉漉的，墙壁上凝结着水珠。这里看起来像是工作人员进行日常检修的通道。
通道一端通向更深处，机器轰鸣声更大；另一端则有一段向上的金属楼梯，楼梯顶端似乎有一扇门。
向上！一定是向上！苏晚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楼梯的方向。她蹑手蹑脚地沿着楼梯向上爬，尽量不发出声音。楼梯并不长，大约两层楼的高度。顶端的门是一扇普通的防火门，门上没有窗户，但门把手看起来还算正常。
她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倾听。门外很安静，没有脚步声或交谈声。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门没有锁！
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向外窥视。
门后是一条干净、明亮得多的走廊！墙壁是白色的涂料，地面是浅色的地砖，头顶是整齐的日光灯管。
与下面污水处理的肮脏混乱相比，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走廊两侧是普通的房门，门上挂着牌子，写着“设备间A”、“配电室B”、“值班室”等字样。
这里……像是医院或者大型设施的地下一层后勤区域？看起来正常、无害。
难道她误打误撞，已经逃离了那个恐怖的地下魔窟，进入了医院的普通区域？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涌上苏晚的心头！只要找到通往地面的楼梯，混入人群，她就安全了！
她闪身进入走廊，轻轻关上门。走廊里空无一人，异常安静，只有日光灯镇流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她沿着走廊向前走，希望能找到安全出口的标志。
经过“值班室”时，她听到里面传来细微的电视声和……打鼾声？似乎有保安在休息。她更加小心，踮着脚尖快速通过。
走廊在前方拐了一个弯。拐过弯，苏晚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志——电梯！以及旁边的安全楼梯间！
出口就在眼前！
她几乎要哭出来，加快脚步向楼梯间跑去。只要推开那扇门，就能向上，逃离这个噩梦！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触碰到楼梯间门的瞬间，旁边电梯门上的楼层指示灯突然亮起——“↓”，数字从“1”开始递减，最终停在了“B1”（地下一层）。
电梯正在下来！而且就是来到她所在的这一层！
苏晚浑身一僵，来不及多想，立刻闪身躲进了楼梯间门旁边的一个凸出来的消防器材柜的阴影里，紧紧蜷缩起身体。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打开。
脚步声传来，是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像是后勤维修人员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交谈。
“唉，真是麻烦，B2区的污泥泵又堵了，还得下去清理。”
“可不是嘛，最近‘原料’处理量太大，系统有点超负荷了。听说昨晚又送下来一批‘滞销品’，直接走的焚烧通道。”
“嘘……小声点，值班室有人呢。”
“怕什么，这层都是自己人。说起来，刚才上面通知，让留意一个逃跑的‘预备品’，编号214，可能跑到我们这片区域了。”
“214？就是那个警察局送来的“货物”？命真大。她怎么上来的？下面管道跟迷宫似的。”
“谁知道呢，反正留意点，发现了立刻报告，听说这‘货物’挺特殊，上面很重视。”
两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走向苏晚刚才来的那个通往污水处理区的楼梯方向。
苏晚躲在阴影里，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自己人……B2区……原料……处理量……预备品……编号214……货物……
这些词汇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她刚刚升起的希望泡沫！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安全的医院后勤区！这里依然是那个魔窟的一部分！是位于屠宰场和污水处理厂之上的、伪装成正常区域的运营中心！这些穿着制服、看似普通的工作人员，全都是这个恐怖组织的成员！
她并没有逃出去，只是从一个血腥的屠宰车间，闯入了冷漠的行政后台！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的恐惧瞬间将她淹没。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泪水无声地滑落。
绝望，如同外面走廊冰冷的灯光，无情地笼罩了她。
她还能相信什么？她还能逃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无意中扫过消防器材柜的玻璃门反射。映出的走廊对面，一扇不起眼的、没有任何标识的灰色铁门，门缝底下，似乎透出了一丝与日光灯不同的、微弱的、闪烁的……电脑屏幕的蓝光？
而且，刚才那两个维修工交谈时，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扇门的方向，语气也带着一丝敬畏？
那扇门后面……会是什么？
控制室？档案室？还是……这个魔窟真正的核心秘密所在？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突然出现在苏晚的脑海里。
既然无法轻易逃脱，既然这里可能是敌人的“心脏”区域……那么，能不能……找到一些东西？
一些能摧毁这里，或者至少能让自己死得有价值的……证据？
或者……武器？
反正横竖都是死，她要选择壮烈地死。
她的眼神，重新燃起了一丝决绝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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