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换嫁

女眷们聚在东跨院的花厅里，熏香袅袅，笑语盈盈。汪思思穿着一身水红绣玉兰花的褙子，周旋在各位贵夫人中间，嘴甜得像抹了蜜：“李夫人这头面真别致，怕是京城来的好物件吧？”“张夫人的绣活越发精湛了，回头可得教教我！”几句话就把气氛烘得热络，不管是官夫人还是商户太太，都乐意跟她搭话，妥妥的左右逢源。

一旁的四嫂也还算从容，跟着凑几句家常，说些针线活、管家理事的琐事，倒也不显得拘谨。可其他几位嫂子就不行了，本是乡下出身，本就不是常出入这种大场合的人，生怕说错一句话、行错一个礼惹人笑话，坐了没半盏茶的功夫，就悄悄溜到小燕她们住的院子，陪着孩子们玩闹去了，倒比在花厅里强装笑脸自在多了，图个清净省心。

只见时雯穿梭在女眷席间，遇上熟悉的官夫人就唠两句家常，碰到爽朗的太太便开个俏皮玩笑，语气大方又不失分寸。她还时时留意着汪思思和四嫂，那边聊到兴头时，她就顺势接话帮衬两句；四嫂稍显局促时，她又递个眼神、补句笑话圆场，三人一唱一和，把女眷们哄得个个舒心，场面热闹又融洽。

吉时一到，时家院外鞭炮齐鸣！天亮穿着一身大红喜服，腰束玉带，面含喜色，翻身上了一匹毛色油亮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八抬大轿红绸裹身，吹鼓手们鼓足了劲儿，唢呐、锣鼓声吹打得震天响，一路热热闹闹地朝柳宅方向去。街上的百姓都涌到路边围观，笑着拍手叫好，雪花落在红轿上，红白相映，别提多喜庆了。

柳宅后院的厢房里，如意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凤冠霞帔衬得她原本清秀的脸，添了几分艳色  。喜婆刚帮她理好裙摆，就被柳夫人笑着打发去耳房歇着：“您忙活大半天也累了，先喝口茶歇着，等吉时到了我再喊您  。”

待喜婆走了，柳夫人端着一碗温热的糖水，缓步走到如意跟前，把碗递了过去  。“如意啊，快趁热喝点糖水，甜甜嘴，往后的日子也能甜甜蜜蜜的  。”  她说着，声音软了些，“以往的事，母亲也是为你好  。你自小没了亲娘，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性子急了些，有时做事是过了点，但心里从没想过亏待你，你可别往心里去，更别记恨母亲  。”

如意垂着眼，望着碗里清亮的糖水，轻声应道：“母亲，我知道您是为我好  。这些年您费心照料，我感激都来不及，哪会记恨您  。”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  。”柳夫人松了口气，把碗往她手里又递了递，“快喝了吧，这糖水我特意让厨房加了红糖，暖身子  。”

如意握着温热的碗，轻声说：“母亲，我不渴  。”

“不渴也得喝  。”柳夫人的语气添了几分不容拒绝，“这是母亲亲自端来的，你要是不喝，岂不是寒了我的心？”

如意没法，只好端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

柳夫人站在一旁，眼睛盯着碗，见她喝得慢，又催了句：“都喝完，别浪费了  。这糖水喝进肚，往后在时府过日子，才能顺顺当当的  。”

如意听着，握着碗的手紧了紧，仰头将剩下的糖水一饮而尽  。

如意刚把碗搁在妆台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没等喊出声，就“咚”地一声趴在梳妆桌上，一动不动。柳夫人凑上前，轻轻喊了两声“如意”，见她毫无应答，又用手推了推她的肩膀，人还是纹丝不动，这才松了口气，转身朝门外压低声音喊：“快进来，把人背到西跨院的柴房去，仔细别让人看见  ！”

两个穿粗布棉袄的小厮应声进来，轻手轻脚地把如意抬走，飞快地往后门去了。刚掩上房门，柳珠珠就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喜服、戴着同款凤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连呼吸都带着急促：“娘，时辰快到了吗？”

柳夫人连忙拿起红盖头，抖开后小心翼翼地盖在女儿头上，指尖微微发颤：“珠珠，娘能为你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进了时府后，少说话、多听着，别露了破绽，往后是福是祸，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

盖头下的柳珠珠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紧张和期待：“娘，我知道了，我一定会生米煮成熟饭的。”

这时，被柳夫人以“去前院取喜帕”为由支开的贴身丫鬟小环，提着裙摆匆匆跑回来，瞧见“如意”已经穿戴整齐、盖好了盖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连忙上前搀扶：“小姐，吉时快到了，喜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

等柳珠珠稳稳当当的上了八抬大轿，她慌乱的心才平稳下来。

锣鼓声起，喜轿稳稳地往时府去。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一路流程顺顺利利，宾客们瞧着轿里出来的“如意”身姿窈窕、礼数周全，谁也没看出半点异样  。直到入了洞房，天亮去了外面招待宾客，红烛摇曳间，时府里那个最熟悉如意的小燕，端着吃食走进来，事情才悄然变了模样  。

小燕见“如意”独自坐在床沿，连忙笑着上前：“如意姐，忙活大半天肯定饿了，快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

柳珠珠攥着裙摆的手紧了紧，心里暗道可不能开口露了声，只低着头，半点没应声  。小燕只当她是新嫁娘害羞，又或是守着规矩不敢随意动筷，便走上前拉她的手腕：“如意姐，咱们先前在就说好的，我家没有那么多讲究!快趁热吃，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

这话彻底惹恼了柳珠珠——她本就因假扮如意心虚，又被小燕这般“催促”，一时忘了收敛脾气，猛地甩开小燕的手，还带着几分娇蛮地“哼”了一声  。

这一声轻哼，让小燕和一旁伺候的贴身丫鬟同时愣住了  。小环伺候如意多年，深知她性子温和，说话向来轻声细语，从不会这般带着傲气地“哼”人；小燕也察觉出不对，如意姐的声音偏柔，可方才这声气音，分明带着几分娇纵劲儿  。

小燕脸上的笑意瞬间淡了，语气也沉了几分，试探着追问：“如意姐，你当真不吃点东西？要是身子不舒服，可得跟我说  。”  柳珠珠被她看得心慌，只敢飞快地摇了摇头，依旧不肯开口  ，可这模样，反倒让小燕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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