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张同知真乃大善人也!
文渊阁。
申时行拿过书吏递上来的奏报,看完之后。
又神色古怪地递给了身旁的元辅张居正。
“恩府.这西山又要办个什么新闻发布会”
张居正仅仅是瞥了一眼,头也不回地询问。
“所为何事?”
“想来无非是‘西山琉璃厂锅炉爆炸一事’。”申时行面露尴尬之色。
“.”
张居正沉默不语,手上书写的毛笔都停了下来,冷不丁地说道。
“那日我等去西山,可有看到琉璃厂有爆炸之事?”
“没有。”申时行回忆说道。“说是六日前的事情。”
张居正又陷入到一阵沉默中。
申时行补充说道:“这些日子以来,从未听闻西山有发生什么大事,这西山锅炉爆炸一事,倒像是.凭空出现一般.”
觉得自己似乎有些撺掇的意味,申时行又找补起来。
“许是西山消息隐匿的好?外头皆是没有风声?”
“可今日却又何故大张旗鼓啊?”
张居正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点。
申时行脸色一僵:“学生.不知”
他心里有些答案,可又怕张居正再次动怒,索性便是不说了。
可张居正心里早已大致有了猜测,对于这个幼子的行事风格,他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换个普通人来,被坑了这么多次,也该长记性了。
面上一阵天人交战。
“罢了罢了——”
最后,张居正叹了一口气说道。
“只要不惹出事端来,便随他去吧~”
张居正确实是个权术天才,可幼子却是个惹事天才,他而今已然是束手无策。
也失去了管教的心思。
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妥,张居正便吩咐说道:“让户部与顺天府衙门前去看着点。”
申时行面露苦涩:“恩府,令公子乃是锦衣卫指挥同知,这些人怕是管不动啊~”
张居正说道:“让他们随时禀报,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通报至文渊阁。”
“学生明白。”
“与其想那逆子的事情,我等还有更重要的政务要处置。”
张居正神情有些疲倦地说道。
“那江南织造局如何了?”
文渊阁内奏报众多,便连张居正也没有办法面面俱到,皆是二人分开处置,重要的再相互讨论。
申时行稍微回忆了一番:“照着南直隶来的奏报,还有殷养实与海汝贤二人的书信,想来那织造局已然开启建设,西山将天工纺织机运往南直隶,也有四五百架
眼下步入正轨,想来月余之后,许是会见分晓。”
“当然。”申时行重点提到,给张允修找补了一番,“此番谋划离不开银子,想来张同知于西山拍卖会大肆敛财,便是为了筹集到西山钱庄足够的银两,江南政令才能够得以推行。”
张居正问道:“朝廷拨付银两可到位?”
“早已让太仆寺发银二十万两,南京户部拨银二十万两,再加上两宫太后与陛下之捐银,共计五十万余两银子,想来拨付下江南,定然能稳南直隶时局。”
张居正有些意外:“宫中有这么多银两?”
两宫太后照例皆是各一万两银子,剩下那八万两想必就是皇帝拨付的了。
他可太了解万历皇帝了,这个抠门皇帝,竟然会愿意拿出整整八万两银子?
申时行脸上颇有些尴尬:“恩府不知么宫中于仁民医馆、西山工坊皆有入股,还有那《万历新报》,宫中皆是有所涉及,此多个进项,想来每月能令内帑收入数十万两银子.”
“竟有这么多?”
张居正从前没有注意,可现在听到这数目,顿时吓了一跳。
简单计算一下,他就觉得越发心惊了。
“若是一年下来,岂不是比去岁全国田赋收入还要高?”
万历八年的税粮折银约莫有个三百万两银子,这样算起来,皇帝今年的内帑进项,怕是比朝廷一年的财政收入还要高了。
这简直是
申时行叹了一口气说道:“恩府,内帑银越发充盈可非是什么好事,只恐陛下为银钱所困,越加奢靡无度。”
在传统士大夫看来,皇帝银子不是什么好事。
特别是在明一代,朝堂士大夫们成天就想着能从皇帝手里扣点银子来,让皇帝勤俭节约少花钱。
张居正便曾在《论时政疏》里头提到“天地生财,自有定数,取之有制,用之有节,则裕;取之无制,用之不节,则乏”
皇帝太多银子那是会出乱子的!
前些年,万历皇帝寻户部要银子,还被张居正一番大道理给顶了回去。
可到了如今.
张居正眼睛也有些发红了。
特娘的,他辛辛苦苦推行改革,将近十年之久,就是为了朝廷开源节流,能够多一些进项。
可这才短短半年之久,张允修搞出来的货殖之道,就彻底超过了他十年来的努力。
简直是
张居正脸上阴晴不定,沉声说道:“西山一干产业,关系到国家根本,朝廷可还能够介入?”
这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张居正开始明白,为什么皇帝对幼子百般袒护。
谁要是有这么一棵摇钱树,不像是亲爹一般供起来?
“恩府何故有此问”申时行面色古怪的样子,那眼神好像就是在说。
不都是你张家的产业么?直接问你儿子不就完了?
“咳咳~”
张居正老脸一红,颇为尴尬地说道。
“老夫改日问问那逆子。”
想了想,张居正又吩咐说道。
“从今日开始,太仆寺与户部皆不可再向内帑发银,朝堂有什么所需款项,多朝着陛下说说,争取皆是内帑拨付银两。
还有今后一干典礼,如祭祀天地与皇家婚丧嫁娶,皆力求由内帑拨付。
朝廷没有银子”
他很重视地强调。
“还有那《万历会计录》,年前因疫病,仍旧在缮写。
让户部尚书张学颜缓些来,务必要体现出,朝廷缺银子之处!财政危急!”
照例来说,这万历六年所编写的《万历会计录》,自年初便要呈上宫中校验并刊布。
可连月来状况频发,自然是只能一直搁置。
申时行颇有些忧虑。
“恩府,陛下那性子恐怕会有些不悦吧?”
张居正板着脸说道:“此事关乎社稷,朝廷独木难支,内帑充盈如此,今日若不加以抑制,他日定然惹出祸端来。”
想了想,申时行叹了一口气。
“学生明白。”
他也了然了,反正不论是西山工坊,还是内帑的银子,皆是张允修赚来的。
从前,张居正对于皇帝便是“强硬”,如今再有张允修,也不是什么大事。
申时行随后又提道:“慈宁宫那边来了懿旨,李太后说是,让恩府多劝谏一番陛下.”
他意味深长的样子。
“许是那景阳宫王女官一事。”
“王女官腹中怀有身孕,皇嗣乃是朝廷社稷之基。”
张居正背着手无奈感慨说道。
“可今日之天子,已非我张居正能劝谏的”
现如今,他也就是在政务上,对于皇帝有些劝谏的话语权。
涉及到个人生活方面,皇帝连李太后的话都不听从,如何能够听他这个内阁首辅?
申时行顿了顿,压低声音建议说道。
“学生倒是有个想法张同知素来与陛下交好,二人自小一同长大,可谓是相交莫逆,如今陛下仰赖张同知挣银子的手段,想来对他的话,倒是能够听一些.”
“那逆子?”
张居正眼神中有些无奈,看向窗外摇曳着飘落树叶的枝干,叹了一口气说道。
“罢了.老夫再寻他说说。”
西山剧院内。
讲台上的余象斗可谓是声情并茂,就像是死了娘一般,向场内众人,哭诉着西山琉璃工坊锅炉爆炸的全过程。
“那看守锅炉的王小二,乃是工坊内的学童,却也不慎被波及,送到仁民医馆之时,左手已然是面目全非,保不住了啊”
“我西山此番损失惨重,上对不起皇帝陛下,下对不起与我等支持之各位客官”
“实在是实在是.”
余象斗在上头声泪俱下,可下头的来宾却是各怀心思。
龙游商人胡贸与童佩二人,坐在台下直皱眉头。
他们二人在西山拍卖会可是大客户,所购置的琉璃与一干藏品,计算下来价值几乎有个几十万两银子。
自然对于今日这场发布会很是上心。
胡颇有些疑惑地说道。
“西山琉璃工坊锅炉爆炸?此等理由看起来有些牵强啊。”
童佩则是面容憔悴说道。
“倒是有些意思?”
他眼神不停在台上余象斗身上打转。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这群龙游商人,靠着倒卖琉璃赚了不少银子。
原想着继续多囤积琉璃,大赚一笔,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琉璃价格就一降再降。
龙游商人们出手较快,望风而动,算是没有亏损多少。
可这原先赚来的银子几乎全部搭了进去,甚至还多亏损了一些,如何能够不让他们生气?
先前日子来西山闹事,童佩与胡贸二人没有出面,可却也派了不少人讨说法,碰了一鼻子灰。
可以说,在发布会之前,这些商贾们正憋着一股劲头,要给张士元找麻烦呢!
然而,短短几日西山就传来风声,西山琉璃工坊前些日子炸了。
这消息未免也来得太过于巧合了吧?
巧合?
童佩在心里细细思量许久,最后竟有些恍然大悟的模样,发出一声坚定的话语。
“我信了。”
“啊?”
胡贸有些讶异,下意识伸手去摸同伴的额头,“童掌柜,你今日没有害病吧?
还是中了他张士元的邪,这等牵强附会的理由,怎么能够相信?”
怎么说,这琉璃坊爆炸一事都显得有些刻意。
换个人来,大家伙可能就信了。
可是张允修说这个,就难免令人怀疑,此事有所猫腻。
然而,童佩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眼神落在讲台上,演技略显浮夸的余象斗身上。
这种浮夸的演技,可以说跟西山剧院里头的戏子,差了个十万八千里。
一时间,童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即一拍大腿,脸上不知是喜还是悲,大声说道。
“琉璃厂炸了便是炸了,有什么好不相信的。
今日琉璃厂一炸,他日西山定能再创辉煌!
我童佩平生最为佩服的,就是这西山千户所的张同知!
张大人真乃大善大才也!我童佩至死追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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