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暗潮汹涌?这经济学之道乃是至理!
京城第三十九铺茶馆,俨然已经跟大半年为来往商客提供歇脚处的茶楼大相径庭。
茶馆不单单打通了隔壁铺子,拓宽了交易和饮茶大厅的面积,同时也将后院修整起来。
巨大的院落里头,开设出一个个小型铺面,铺子里头不再直接提供货物,而是供应一干提供核验的体验品。
交易的过程也十分简单,在期货市场里头,进行货物提货单的交易,主要功能乃是投资、理财。
在后院里头,则是提供正常的商品交割,让来往行商之人,能够清晰明了地看到价格,并且体验到商品品质。
这样的形式,在之前是完全没有过的。
通过期货交易,原先需要极大仓储成本的货物,运输成本被极大压缩起来。
一批货物辗转好几手,甚至可能购买者都没有直接看过实物,或者将货物来回运输。
当然,对于一干弄虚作假的情况,期货市场也会联合朝廷户部、东厂、锦衣卫进行共同稽查。
不过期货市场刚刚成立,大部分还不敢太过于造次,毕竟许多人心里都还是明白的,这期货市场名义上是西山在经营,实际上便是万历皇帝手底下的产业,收取的一干手续费,大部分还是落入了皇帝的口袋之中。
“嘿呀!”王登库乔装打扮一番,俨然是一名富家商人的模样,天气寒冷手里却还拿着一把折扇,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不忿地说道。
“范掌柜,我适才问了问这铺面价格,一个铺面竟然要整整十万两银子,他张士元怎么不去抢?这个价目能在京城棋盘街盘下一间不错的铺子了,在这里却还仅仅是一小间铺面,不过方寸之间。
要论及黑心,他张允修还是让吾等望尘莫及啊。”
与王登库一同行走在这期货交易市场的后院,同为晋商的范永斗将墨镜拉下来一点,他贴着两撇灰白胡子,俨然一副老头的装束。
范永斗感慨着说道:“老夫从前不太服气,可现今心里头却是彻底服了,张士元这小子乃是百年一遇的行商天才,营商之法简直是层出不穷,甚至以学问来研究商贾之事,此乃古今未有之变革。
可惜这小子不能够为我所用~”
若说从前,范永斗因为利益纠葛,以及张四维和徐学谟的原因,对于张允修恨之入骨。
可在藕煤事件之后,他是真真正正的心服口服。
凭借着一名商人的眼光,他很都能大致估量出西山一年的营收,多方产业计算下来,那何止是百万计?
再让西山这般发展下去,怕是一年的收入要超过朝廷岁入了。
也难怪近来京城官员脸上皆是喜笑颜开,皇帝陛下有了银子之后,朝廷一干用度都不用愁了,各类赏赐也是按时发放。
甚至于,还听闻朝廷有谋划,要推行个什么养廉银子,在原先“正俸”的基础上,以合法的补贴去代替原先的“冰敬“炭敬”,可上层官员为了开销向着下官员和百姓收取的各项杂费。
当然,这项政令想要推行还为时尚早,可朝廷入秋以来发放的各类赏赐却是足额的。
“朝廷上下紧张,眼睛都盯着江南之事,朝廷若不多发些赏赐,如今能够安定人心?”
听到谈及到朝廷之事,王登库也发出一声感慨,他脸上随即露出一丝冷笑说道。
“却不知,那张士元能支撑到什么时候,以一人之力,妄图对抗整个江南,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
江南若真有那么好整治,却还轮得上他张士元么?”
晋商在本次事件中,没有冲锋陷阵,可无疑也发挥着巨大的作用。
江南各类物资价目疯涨,各地商贾自然是望风而动,加之有期货市场的从中调度,照着正常的规律,定然会有一批又一批充足的货物运输至江南。
可如今为何没有发生?其中有江南士族百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却也有晋商群体有意的推波助澜。
江南织造局和西山钱庄对抗的并非单单是江南士族,更加是大部分行商的商贾们。
做到这般地步,张允修难道还有成功的道理么?
“我等不必冲锋陷阵。”范永斗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江南之事,我等做好两手准备,可眼下北直隶这一大块肥肉,万万不能错过。”
前次藕煤的溃败,让范永斗彻底明白了,比起在前头跟敌人针锋相对,倒不如偷偷躲在背后,坐收渔翁之利。
说话间,二人已然步入了第三十九铺茶馆大厅。
此刻在那木制展牌的面前人头攒动,无数京城商贾、士绅、纨绔子弟,沉迷于每日在此观看不断跳跃的价目,满脑子都是喝着茶唱着小曲,却还能将银子给赚到手。
现实是,这两个月以来,还真有不少人靠着交易期货一夜暴富。
“近月以来,京城各类日常货物皆是水涨船高。”
范永斗站在人群里头,跟王登库解释着说道。
“于我看来,一个便是受了江南货物价格影响,另外一个便是西山之崛起。”
“西山?”王登库似有些疑惑的样子。
范永斗近来似乎也恶补了一番经济学,冷笑着说道。
“因果循环,自有定数。
张士元在西郊创立西山一干诸产,聚拢数十万百姓创立新城,确实解决了流民问题,也赚了不少银子。
可他没想到的是,西山数十万百姓赚到了银子,过上了好日子,所需的一干货物,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这便是他那‘供需关系’的理论。”
范永斗显然于商贾之道上,也是有极高的天赋,对于这些经济学理论,也算是融会贯通。
“不单单是如此,张士元此子倒行逆施,自藕煤到琉璃,可谓是将北直隶上下一干士绅商贾得罪尽了。
朝廷上多少人,心里头都憋着一股气呢,便是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如此所见,张士元之溃败也不过时间问题。”
王登库则是在一旁提醒着说道。
“范掌柜,西山一干行事可皆是被称作仁义之举,那藕煤价格低廉,普通百姓便能够用上,想来还是能够压低不少货物价目的。”
西山煤矿极大产出之后,在北直隶一干州府,确实引发了一场价目上的动荡。
原本居高不下的柴火费用,一下子被干到底了,夏日里感知不深,可一到了冬日里,这廉价的藕煤,可就真正成为了救命的东西。
藕煤价格低,外头酒楼、摊贩的成本也随之降低,随即产生连锁反应,市场上的货物价格自然也会随之降低。
可范永斗却是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嗤笑着摇头。
“不过杯水车薪罢了。”
随后又分析了起来。
“西山藕煤再便宜,也不过是一种门类罢了,除非他西山能将藕煤做到十倍百倍的产量,否则于各地货物价目影响不过微末。
非要说的话,柴米油盐酱醋茶,他张士元单单是解决了柴的问题,可这后头还有好几项,他皆是能够解决?”
范永斗自问自答地说道。
“世间怎会有此等荒诞不经之事?他张士元还真是天机星下凡不成?”
“读书明理,范掌柜于经济学之道上,研究越发深刻了。”
王登库端起一杯酒水,笑着恭维说道。
“不似我这榆木脑袋,年纪见长,这书是越发看不下去了。”
范永斗也提起面前的温热黄酒,微微举起随后一饮而尽,很是受用的样子,十分痛快地说道。
“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他扯了扯嘴角。
“张士元这经济之道,倒是不错的,今后咱们也可拿来用用。”
正当二人交谈之时,整个第三十九铺茶馆已然陷入到了一种癫狂的状态之中。
每当临近展牌上价目更新之时,不论是楼上雅间,还是楼下的大厅,都会不约而同发出一阵阵雷鸣般的呼喊。
“涨!”
“涨!”
“涨!”
这一个月以来,无数商贾加入到这场狂欢之中,将无数粮食、布匹、木材、瓜果源源不断地运输到京城,成为期货展板上的一个小小的价目。
瓜果这类不太好保存的货物倒还好说,无非是正常交易。
可粮食、布匹、木材,这类易于保存的货物,便迎来了一次又一次疯狂的涨价。
每一天,都有无数价格信息在期货市场,也有各种利好利亏的消息,在茶馆里头四处传播。
“可还有上等丝绸?”
“西山近来可开了个纺织工坊,这位老爷还买丝绸,便不怕亏得底裤不剩?”
“嘿~有什么可怕的,这西山便是要完了,那张士元玩不下去了,待到西山资金链断裂,且看他张士元还敢不敢将那上等丝绸贱卖!”
显然,这名丝绸商人对于张士元可谓是恨之入骨。
自西山创立纺织工坊之后,源源不断产出的丝绸。
不仅仅比市面上卖得便宜,质量还要更加好,一来一去之间,他们这些商贾险些没了活路,这会儿又怎么不会落井下石?
仅仅过了一会儿,期货市场里头爆发出癫狂的呼喊。
“涨了!又涨了!”
“单单一日,老夫便赚了整整一千两,这还行什么商,做什么生意,靠着这期货市场,便可赚取万贯家财!”
“嘿!我不卖了,依我来看这期货还是会涨下去。”
期货市场里头的喧嚣与京城街道上的寒冷,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待着天色渐暗,王登库与范永斗从茶馆里头出来,乘坐马车驶离内城,在外城内分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王登库晚膳都没有用,自顾自钻入了自己的书房之中,一待便是到深夜。
直到子夜时分,王登库将家生子王三给叫了过来。
书房外头的秋风呼啸,王三裹着一身棉衣,颤颤巍巍地在王登库面前跪下行礼说道。
“见过老爷,老爷有何吩咐?”
书房里头的煤油灯闪烁,王登库脸上忽明忽暗,缓缓开口询问说道。
“前些日子,托你办的事情,如何了?”
听到这句话,王三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头上不免紧张的冒出汗来。
前些日子,他便收到了王登库的命令,将一封书信送到“西梁子”,别人不懂这意思,可王三心里头再明白不过,这“西梁子”便就是西山。
晋商群体跟张允修可谓有着深仇大恨,王登库让自己将一封书信送到西山,难道还能是辱骂张允修不成?
王登库不会干这种没有用的事情,所以就算是不看书信里头的内容,王三心里头也猜得出来,王登库此举乃是在给他自己寻个后路。
现在,这条路似乎要用上了。
王三立马磕头禀报说道:“承蒙老爷器重,小的不敢有半点耽搁,早些日子便将书信送到了西梁子。”
王登库挑了挑眉毛:“可见到了那当家的?”
王三点头说道:“经过了些波折,可西梁子当家的还是见了小人。”
“看了书信之后怎么说?”王登库话语间颇有些激动。
王三如实回答说道:“当家的说,老爷这些数目给得不错,给西梁子帮了大忙。”
听闻此言,王登库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露出舒坦的笑容说道。
“我便是知道,能够写出《经济学原理》《国富论》的人物,如何能够看不懂账目?”
随后他似乎有些忍耐不住了,上前抓住王三的臂膀说道。
“那当家的还说了什么,可还有什么提醒?”
王三脸上很是疑惑,可却将张士元的话记得明明白白,转述说道。
“那当家的说了,便是照着经济学里头来办,若是老爷想着学习这经济学之理,可待着时机一到,望风而动”
听闻此言,王登库猛地将目光投向了身后,那一摞书里头,包括了一干经济学著作。
甚至于那本《国富论》,王登库翻阅得都有些破旧发烂。
身为一名商贾,他又怎么可能按耐得下好奇心,不去研究这经济学呢?
王三不敢多问,仅仅是低着头等待吩咐。
可王登库的眼神却越发深邃起来,他目光一直停在那一本经济学原理之上。
“所谓经济泡沫,便是在投机者的过度炒作之下,产生的一种虚假繁荣。”
他口里喃喃自语地念叨着。
“当市场价格脱离了原本的供需关系,那待到市场信任一出现危机,那便会像是一场雪崩一般,一泻千里!”
王登库瞪大了自己的眼睛,他对于经济学的许多地方还不太明白,可却对里头描述的现象和理论烂熟于心。
先前还有些顾虑,可得了张允修的准信之后,他心里头便越发坚定起来。
“此人到底有什么后手呢?”
王登库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一个多月之前,张允修便能够下定论,到底是什么给他的自信?
可他也再清楚不过,有着自己的那份账目,就算是张士元争不过江南诸士族,却也能让他们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看了一干经济学理论之后,王登库对于张士元可谓是崇敬万分,不然也不会想着与其合作。
可他脑袋是清醒的,也是利益至上的人。
将那份账目给张士元,进可令其如虎添翼,战胜江南士族之后,自己将会是一份不小的功劳,退就算是张士元失败,与江南士族斗争个你死我活,这份账目也是个助力。
等到双方皆是两败俱伤,那便是自己收拾残局之时。
他与范永斗等人想法相同,手段却是更加高明,且不为过往情绪所影响。
想到这里,王登库对着王三说道。
“王三,从今天开始,你便不要待在府上了,每日里便是去那第三十九铺茶馆,看着期货的价目和各类报纸的讯息。
一有风吹草动,老夫授你决断之权,将我等手上一干期货全部抛售。”
“啊?”王三不太明白的样子。“老爷,这风吹草动具体是何?”
王登库嗤笑着说道:“当家的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便是一个风头!”
王三似懂非懂的模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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