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下田港的天皇
第466章 下田港的天皇
要不要去日本?
余切选择把这个问题交给自己的孩子余厚启。
余厚启快一岁了,仍然不会说话,但是能发出声音了。他咿咿呀呀的发出短促声音,睁大眼睛望著面前的老爹,笑了。
余切有种复杂的感觉,他现在是一个父亲。这种感觉,他没有在张俪怀孕时感觉到,也不是在孩子刚生下来时感觉到,而是在现在。
他强烈的发觉,自己的人生不是一个穿越游戏,在这里他有他真正的人生。
当年鲁迅晚来得子,之所以愤怒的要说周海婴是「坏东西」,是不是这个文豪愧意的扭曲表达?毕竟当时鲁迅东躲西藏,稿费也大降,随时可能被戴上镣铐。
张俪和陈小旭都希望余切别去日本,但她们不敢劝什么。
「写作毕竟不是做生意,不需要爱人来参与。」张俪说,「聂伟平和孔祥鸣关系那么僵,和孔祥鸣老是掺和聂伟平事业也有关系。」
「他们个性都太强了。」
陈小旭初听之下没觉得有什么妙的,仔细一想,觉得这个姐姐太通透了。
「余哥哥连《当代》那些人都打击报复,肯定受不了我们来管他。」
「是这样的!」
张俪提议让孩子抓阄。
她准备了一支笔、一个苏式印章和钞票。
这代表这一年代出路最好的几个职业:作家、公务员和成功的商人。
「我们看看余厚启能不能选到那只笔!子承父业。」张俪说。
余切看著余厚启艰难的爬到对面去,什么也没有抓,而是出神的看著面前的三样东西,目光扫来扫去。然后,似乎看出了这三样东西的不同,他回头望著余切这些人。
张俪有点失望,但是没有说出来。
陈小旭也懵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这孩子哪个职业都不选?
余切这次反而明白了自己孩子在干什么,他在数数,可能他想的还要再复杂一点。
「之前我和詹姆斯沃森在美国的时候,我问他怎么判断一个孩子聪不聪明?
沃森说,无法很快的判断。他建议我经常给孩子放同一部动画片的同一集,如果有一天孩子来问我剧情为什么重复了?这就说明孩子是有些聪明的。」
张俪大吃一惊,当即抱著孩子道:「厚启,你真看得懂这三个东西不一样?
」
余厚启望著她不说话,傻乐。
陈小旭迟疑的说:「我最近看一本外国教授写的智力开发书,上面说爱因斯坦」小时候也不太会说话,就连走路也比别人晚,他一直到四岁才学会说话。」
「爱因斯坦习惯把事情想好了再说话。
「这就是贵人语迟。」余切感慨道。
爱因斯坦说话确实是慢,除此之外都很聪明了,很早就表现出数理方面的天赋。杨振宁小时候更聪明一些,当时是远近闻名的小神童。四五岁的时候,就能掌握几千个汉字。
不过,这都得益于父母的教导。沃森之所以总是在强调「黑人智力低,东亚人智力高」,根本原因是人的成长,和他本身的教育关系极大。
没有好的教育,再怎么聪明也难以开发出来。
所以沃森觉得从整体来看,世界上的智力资源和教育资源存在错配。他有义务揭露出这一点。
余切道:「现在事情演变成这样,恐怕教科书都会提到,如果我退缩不去,将来我孩子怎么看待我?如果我凯旋,他以后碰到真理上的难题,就知道该向我学习。」
这话一说出来,张俪和陈小旭都哭了。她们就知道余切已经做出了决定。
当晚,张俪照顾了一段时间孩子,陈小旭和余切「打扑克」,隔了会儿,张俪也加入进来。
「你这样日夜操劳,会不会影响你出国访问?」
「影响还是影响的。」余切笑道,「不过,我只需要使出三四分的力气,就可以横著走了。」
张俪和陈小旭气得乐了。「都这时候了,你还贫嘴。」
话是这么说,其他人不这么觉得余切能很轻松。
2月中旬,余切前往沪市登机。这段时间没有京城直达东京的航班,因此他要先飞去沪市。
很多老朋友都来给余切送行,有王蒙、林一夫,余桦等人。
石铁生坐在轮椅上来了。他道:「给我带一双美津浓足球球鞋。」
他是体育迷,86年沪市电视台转播墨西哥世界杯,其中日本足球队的国脚穿了美津浓的足球鞋,在电视上看著挺漂亮。
余桦开玩笑:「余老师前去日本拿奖,保不齐要和人吵架的————为了表明我的态度,我现在已经开始抵制日货了。」
石铁生说:「愤怒来源于无能,我喜欢短跑选手刘易斯,他穿日本鞋,也穿美国鞋、德国鞋。关键不在于用什么货,而在于我是谁。」
「简单来说,我全都要。」余切总结道。
石铁生笑著点头。
到沪市后,送行的人变成了谢晋和宫雪。因为《太阳帝国》电影挣来的外快,谢晋暂时逃离了「人人喊打」的局面。
他说:「日本有一批亲华的演艺界人士,可以争取来。他们是我们的朋友。」
宫雪在东京拍过戏,有朋友在那,了解情况。
她知道余切如今的局面不像国内报导的那样平稳。宫雪深深的拥抱余切,忽然说:「你要是在日本有什么难,我就成疯婆子了。我就跑去日本撒泼,虽然他们也不认识我是谁。」
余切很感动,这一刻,他确实是觉得宫雪和他超过了友情。
直木奖于这一年的2月17号颁发,余切抵达东京的当天就拿到这一奖项。
颁奖场地在东京筑地的「新喜乐」,这是一个日料店,二楼专门用来颁发奖项。全日本的记者蜂拥而至,大川健三郎和余切举杯对饮,然后,大川健三郎借著酒意问:「余先生,你是来清算我国罪行的吗?」
当著众多记者的面,余切直接道:「以我个人的意愿来讲,我完全是这个意思。」
大江健三郎大笑道:「好,好,我没看错你,只有你这样的人,才能真正打倒军国主义。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绥靖?他们是听不明白的。」
记者哗然。但还是如实将二人的对话发表到报刊上。
夜里,两人一起创立了「九条会」。除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一些日本作家:
加藤周一、鹤见俊辅、小田实等人。
18号,井上靖、本多胜一等人也加入到这个组织来。
「九条会」旨在阻止日本发动战争,并将自己独立化、正常国家化。历史上本来是大江健三郎九十年代才创立,现在,因为余切的提前到来,大江健三郎也索性提前。
何谓「九条」?
根据麦克阿瑟主导制定的《日本国宪法》第九条规定,「日本需放弃以国权发动战争、武力威胁或行使武力作为解决国际争端的手段————」
这一宪法又称「和平宪法」或是「战后宪法」。第九条是关键中的关键。
「日本正在发生变化,你是中国人,你不如我感触得深。这样下去我们迟早完蛋。」
大江健三郎回忆他这些年的观察。
他刚结婚一年时就往中国跑,在京城饭店亲眼见到反日集会。回国后又见到广岛核爆后的日本平民惨状,以及日军逼迫冲绳人集体自杀的档案。
期间,他不断遭受右翼的死亡威胁,也亲眼见到左翼人士的持续减少。
「只有亲历过战争的人才最反战,今天的人已经不知道战争的恐怖,再一次的选择了独走————伴随著左右翼的力量对比变化,几十年后,恐怕要重蹈覆辙。」
余切点点头。
结果确实是如大江健三郎所预料。
不过,和他设想相反的是,他认为阻止日本军国化的力量在于日本自身的纠错机制—一也就是他这些有号召力的人站出来发声。
而实际上,阻止军国化的是以暴制暴,换言之,内地发展到了可以直接撼住日本的程度,可以直接就军国主义进行惩罚。
这恐怕是两国的人都无法想像到的场景。
因此余切显得云淡风轻。
「你在笑什么?这毕竟是很严肃的事情啊!」大江健三郎道。
「我笑军国主义不自量力。」
大江健三郎一时愣住了,然后赞叹道:「这当然是很乐观的想法了。不过,我们确实是缺少这一份革命的乐观主义。」
「革命乐观主义?您竟然会说这种地道的话?」
「我亲眼见过你们的领袖,他鼓励我回去搞革命。可是我只会写小说,我只完成了他要求的一半————」大江健三郎遗憾的说。
余切有点感慨。
在现代意义上,中国第一个全球流行的「偶像」是谁?
余切不认为是自己。
此后,《福布斯》的首席摄影师刘祥成抵达东京。他见到余切后说:「戈巴契夫还是余切,略作思考后,我选择余切。」
「你选的没错。至少在这两个月,我们的新闻并不比戈氏的差。」
刘祥成沉默片刻,忽然道:「不完全是新闻的原因,我看了《紫日》,我流著中国人的血,我多少应当做一些事。」
余切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巴黎竞赛画报》的查得同样来到东京。他是应邀代表法国参加「世纪葬礼」的,但在短暂了解经过后,查得把视角放在余切身上。
「唱赞歌的人很多,看到作家的人极少。但我已从一片叶子中看到了秋天。
「查得文绉绉的说。
王蒙说余切「孤身一人」,实际上当然不是这样。
作协外联部的处长陈希儒全程跟在余切旁边,外交部的钱部长和余切就住在对门。保镖、护卫若干。
「想杀你,先杀我。都毁灭吧。」钱部长说。
余切有一帮人。
钱部长在日本的身份并不是钱部长,而是「特使」。原因在于,日本向全世界一百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发来请帖,希望他们于2月末参加裕仁的丧葬仪式。
裕仁是一月七号死的,仪式举办时间在2月24号,相差一个多月。
为什么这么久?
日本政府决定,给裕仁办一场「世纪葬礼」。说白了,借著「死者为大」这个由头,把二战的罪行洗刷完毕。
钱特使吐槽道:「他们花费上百亿日元,相当于八千万美元啊!搞得兴师动众,谁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取了个昭和天皇」的谥号,意思是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真不要脸!」
「我们需要日本的投资,但我们绝不能容忍日本的小手段。所以,我不是去悼念,而是出席」,我不是官方身份,我只是一个特使。但我要死了,事情就要上称了!」
钱特使看著余切道:「我倒更希望你能搞出一些风波来。这样,我们于外交礼仪上是无碍的,说到底,你是一个作家,但你却有不逊色于官方身份的影响力。」
余切也逐渐揣摩出自己身份的妙处。
「九条会」这个东西,如果是官方身份的人来参与,相当于极大的挑衅日本政府,落人口实。而现在余切广邀天下英雄,他甚至给马尔克斯、阿连德等人都写了信件。
阿根廷那边的方济各大主教(现在还不叫方济各,就这么叫吧),也被余切寄去信件,希望这位未来教皇参与到反法西斯的大业中来。
「世纪葬礼」?
妈的!
我要你被汽车炸弹飞上天,落下来后也讨不了好名声!
余切这些人在眼皮子底下作案,日本政府当然是忍无可忍。
第三天,「九条会」即被查封。一群东京来的特警要求这群作家保持静默,「不得有任何报社,任何杂志出版诸位最近的新闻。」
卧槽,玩不过我,你就拔网线?
大江健三郎怒道:「在座都是亚洲文豪,说不定还有世界文豪。年轻人不在乎自己的名誉吗?你如何面对自己的孩子,如何面对自己的父母?」
「佐藤、井上,高桥————」大江健三郎念著这些人的名字说,「你们会遗臭万年!我会写在自己的书里面!」
这帮人还是要脸的,被骂的手足无措。一边道歉一边说,「无论如何,诸位的作品不得再发布。」
等等,大江健三郎居然知道这些人叫什么?
余切询问其中的原因。
现场有个作家叫井上厦,他和大江健三郎是老朋友。他道:「健三郎已经被这些人追查二十年了,他的一生都在和这些人斗智斗勇。」
余切肃然起敬。
但大江健三郎虽然善于写小说,却不善于搞斗争。他一时间束手无策,思考一番后,他想到的办法是起诉东京警视厅。
在东京告东京警视厅?
「我们不玩这个。」余切说,「我们应当去祭拜下田港的天皇大人,他也死了很久,难道不值得一场风光葬礼?」
「下田港的天皇?谁?」这话直接搞蒙了一帮人。
「麦克阿瑟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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