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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烽烟将起


朔北的风裹着砂砾,打在将军府的窗棂上沙沙作响。黄玉卿正核对牧场的秋收账册,指尖划过  “羊毛入库三千担”  的字样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带着甲胄碰撞的铿锵声。

“夫人,将军有请。”  亲卫赵虎的声音里透着难得的凝重。

黄玉卿抬眸,见赵虎肩头落着未拍净的尘土,鬓角还沾着冰碴  ——  这是刚从关外哨卡赶回来的模样。她将账册合上推给一旁的管事,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玉佩:“可是关外有动静?”

赵虎喉结滚动,压低了声音:“是,探马连回三封急报,北狄人……  怕是要动了。”

穿过回廊时,正撞见萧明轩抱着一摞兵书往书房去。少年身量已抽条不少,褪去了初见时的怯懦,眉眼间带着萧家人特有的英气。他见黄玉卿神色匆匆,忙停步:“母亲,可是出了大事?”

“你父亲找我议事。”  黄玉卿抬手理了理他被风吹乱的衣襟,“看好弟弟妹妹,莫要四处乱跑。”

萧明轩重重点头,望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母亲,祖父教我的《守城要略》我已背熟,若有需用之处……”

“好孩子。”  黄玉卿回头朝他笑了笑,眼底的暖意却未达深处,“先学好本事,总会有你出力的时候。”

书房内早已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萧劲衍按着铺开的舆图,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周围的将领们面色各异,有的攥紧了拳头,有的眉头紧锁,还有的正唾沫横飞地争论。

“将军!北狄人去年才被打退,怎敢在冬季异动?定是探马看错了!”

“放屁!三队探马同报,难不成都瞎了?我看那蛮夷是瞅着咱们换了驻地,想趁虚而入!”

“冬季草枯马瘦,他们粮草能撑几日?依我看,不如主动出击,直捣他们的老巢!”

黄玉卿刚迈进门,争论声戛然而止。众将见她进来,虽仍有几分不自在  ——  毕竟让妇人参与军机在军中仍是稀罕事  ——  但想起这位夫人前番用烈酒暖营、肉干充粮的手笔,神色都缓和了些。

萧劲衍抬眸看向她,目光在她略显单薄的衣装上停留片刻,沉声道:“北狄主力在克鲁伦河沿岸集结,前锋已过边境线三十里,探马说……  他们带了攻城梯。”

黄玉卿走到舆图前,指尖落在标注着  “野狼谷”  的位置。这里是朔北通往腹地的咽喉,两侧是陡峭山壁,唯有中间一条窄道可行:“他们选在此时动手,打的是速战速决的主意。”

“夫人何以见得?”  有将领忍不住发问。

“冬季河冻,便于骑兵突进。”  黄玉卿指尖滑动,“且他们明知我军刚站稳脚跟,粮草军械尚未完全囤积,想趁我们措手不及。”  她顿了顿,看向萧劲衍,“只是有一点奇怪  ——  北狄部落分散,往年集结至少需月余,此次竟能在半月内聚起数万兵马,背后怕是有人牵头。”

萧劲衍眸色一沉:“你也想到了?”  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密信,“这是昨日截获的北狄信使信件,用的是咱们看不懂的符号,但封口火漆……”

黄玉卿凑近一看,火漆上印着半朵雪莲  ——  那是苏清柔前几日送给牧民首领的香囊上,绣着的纹样。

“是她。”  黄玉卿声音微冷。自苏清柔在牧场挑拨被拆穿后,便一直蛰伏在牧民聚居区,没想到竟暗中勾连了北狄。

“这女人疯了不成?”  副将啐了一口,“勾结外敌,就不怕掉脑袋?”

“她要的从来不是脑袋。”  萧劲衍将密信揉碎,“是想借北狄之手毁了朔北,毁了……  玉卿你。”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众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此事暂且保密,免得动摇军心。”

黄玉卿却忽然道:“不,要让所有人都知道。”

众人皆惊。萧劲衍也挑眉看她,眼中带着询问。

“苏清柔能说动部分牧民,靠的是‘汉官压榨’的说辞。”  黄玉卿指尖点在舆图上的牧民聚居点,“如今让他们看清,是谁在引狼入室,是谁想让他们流离失所,才能断了北狄的内应。”  她抬眸看向萧劲衍,“而且,我要让北狄知道,我们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计谋。”

“这……”  有将领迟疑,“岂不是打草惊蛇?”

“就是要惊。”  黄玉卿唇角勾起一抹冷峭,“北狄本就心虚,咱们越是镇定,他们越要疑神疑鬼。等他们犹豫徘徊时,寒冬就能替我们冻死一半敌军。”

萧劲衍眼中闪过赞许,拍了拍案几:“夫人说得有理。传我将令,各营加强戒备,每日鸣号三次,让北狄人知道我们早已严阵以待。”  他转向军需官,“粮草还能撑多久?”

“回将军,肉干和烈酒够全军三个月,只是……”  军需官面露难色,“药材和伤药库存不足,尤其是治疗冻伤的药。”

黄玉卿接口道:“我药坊里还有些存货,今晚让伙计们连夜赶制冻疮膏。另外,让牧民们多送些羊脂来,掺在药膏里效果更好。”  她顿了顿,补充道,“算我个人捐给军中,记账上。”

“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  众将连忙摆手。如今朔北军的粮草大半靠黄玉卿的牧场和酒坊支撑,哪还能再让她破费。

萧劲衍却道:“记下吧。战后从军饷里折算给夫人,咱们不能让功臣吃亏。”  他这话既是维护黄玉卿,也是在给众将提气  ——  连将军夫人都倾力支持,他们更该奋勇争先。

议事散后,萧劲衍留黄玉卿单独说话。他解下披风裹在她身上,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低声道:“夜深露重,你不必事事亲为。”

“我知道分寸。”  黄玉卿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只是苏清柔勾结外敌,这事不能善了。她能接触到北狄,说不定……”

“你是说京中?”  萧劲衍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苏清柔的父亲是礼部侍郎,与靖王素有往来,而靖王对黄玉卿的执念,早已不是秘密。

黄玉卿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让账房清点了库房,将最紧要的药材和粮食都……  妥善安置了。”  她没明说放进空间,但萧劲衍自然懂。

他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粗糙摩挲着她的细腻:“委屈你了。”  从京中到朔北,她始终要步步为营。

“不委屈。”  黄玉卿反手握紧他,“只要能守住这里,守住孩子们,就不委屈。”  她忽然想起一事,从袖中取出个小布包,“这是我用空间药田的艾草和灵泉水制成的香包,带在身上能驱寒防虫,给明轩和孩子们都挂上。”

萧劲衍接过布包,鼻尖萦绕着清苦的药香,却觉得比任何熏香都安心。他忽然低头,在她额间印下一个轻吻:“等退了敌,我带你去看朔北的冰湖。”

夜色渐深,将军府的灯却亮了一夜。药坊里传来杵药的咚咚声,库房外士兵们正搬运着加固防御的木材,巡逻队的脚步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

而在三十里外的北狄营地,篝火正旺。苏清柔披着北狄首领赠予的狐裘,看着帐外操练的士兵,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她身边的北狄使者正用生硬的汉话道:“苏姑娘放心,等拿下朔北,萧劲衍的人头归你,那黄玉卿……”

“她得死在我手里。”  苏清柔抚摸着腰间的匕首,那上面还沾着牧民的血  ——  那个试图向汉军报信的牧民。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个锦囊,“这是从黄玉卿药坊偷来的药粉,据说能让马匹受惊,你们……”

使者接过锦囊,眼中闪过贪婪。他却没告诉苏清柔,他们首领早已收到密信,若能擒获黄玉卿,京中那位大人愿出黄金万两,还会助北狄打通与中原的商路。

寒风穿过帐篷缝隙,卷走了最后一丝暖意。谁也没注意,远处的山岗上,一道瘦小的身影正用祖父教的方法,借着月光观察着营地的火光分布  ——  萧明轩按着腰间的香包,将看到的一切默默记在心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他不知道自己记下的这些,会在不久后的大战中,成为扭转战局的关键。他只记得母亲的话:学好本事,总会有你出力的时候。

而此刻的黄玉卿,正站在药坊的窗前,望着天边那颗异常明亮的星辰。她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北狄的铁骑只是前奏,京中的暗流、空间的秘密、孩子们的未来……  还有太多的仗要打。

但握着袖中温热的玉佩,感受着空间里灵泉的潺潺声,她忽然笑了。不管前路多险,她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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