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求生之刃

长街如墨，夜风似刀。

冯奇策马疾驰，冰冷的风灌入他的喉咙，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内那股灼烧般的焦躁。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仿佛是敲响他命运的丧钟。

他从未觉得这条通往盐帮总舵的路如此漫长，也从未觉得这条路上的阴影如此狰狞。

每一扇紧闭的门扉后，都仿佛藏着一双属于王煞的眼睛；每一个转角的黑暗里，都似乎埋伏着帮主麾下的刀斧手。

他是一只惊弓之鸟，而那张无形的弓，正握在听雨巷那个年轻人的手中。

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然而，当这种恐惧攀升到极致，反而催生出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

他知道，退缩、辩解、乃至逃亡，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位公子布下的，是一个阳谋，一个逼着他必须向前，必须迎着刀锋走上去的绝杀之局。

他要的不是一条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而是一把能为他披荆斩棘的刀。

今夜，他便要去总舵，向那位多疑的帮主，也向那位幕后的主人，证明自己这把刀的锋利。

盐帮总舵，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的长夜更加冰冷。

议事大厅内，覆江龙王煞端坐于虎皮大椅之上，脸色阴沉如水。

他的面前，那柄狼首飞刀就静静地摆在桌案上，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厅内两侧，站着十余名心腹头目，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呼吸都刻意压低。

当冯奇大步流星地踏入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复杂难明。

有惊疑，有戒备，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

“帮主！”

冯奇没有理会旁人，径直走到大厅中央，在距离王煞十步之遥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下跪求饶，只是抱拳躬身，脊梁挺得笔直。

王煞没有说话，他那双深陷的眼睛死死盯着冯奇，锐利得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来看。

那目光中翻涌的，是滔天的怒火，是刻骨的猜疑，更有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失望。

大厅内的空气，压抑得几乎凝固。

“乌江渡的事，我听说了。”

冯奇率先开口，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他的声音沙哑，却异常镇定，仿佛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谁都没想到，他竟敢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王煞的眼角狠狠一抽，森然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帮中出了如此大事，冯奇身为堂主，若是还蒙在鼓里，岂非失职？”

冯奇抬起头，迎上王煞那杀人般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帮主此刻心中，想必已将我冯奇千刀万剐了吧？”

他竟是直接将王煞心中所想，赤裸裸地摊开在了台面上！

这一下，就连王煞本人都为之一愣。

他准备好的所有质问与威压，竟被对方这不按常理的一句话，堵得无处宣泄。

“哼，你知道就好。”

王煞冷哼一声，指着桌上的狼首飞刀，“这个东西，你作何解释？”

冯奇的目光，落在那柄飞刀上，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最终却化为一声长叹。

“解释？”

他自嘲一笑，“帮主，到了这个地步，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我说不是我干的，您信吗？我说这是有人栽赃陷害，挑拨离间，您信吗？”

他连问两声，一句比一句响亮，一句比一句坦荡。

王煞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冯奇的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巧言令色，反而是一种近乎光棍的坦然。

“帮主，”冯奇向前踏出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击，“现在追究是谁干的，已经毫无意义！黑金航线断了，谢家那边等着要货，江南几位大人的‘孝敬’也等着送去。这才是迫在眉睫，会动摇我盐帮根基的大事！”

他的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敲在了王煞的心上。

没错，相比于抓出一个内鬼，如何弥补这条航线断裂所带来的巨大损失，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那些客户，无论是淮南的豪族还是江南的贵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一旦失信于他们，盐帮的声誉将一落千丈，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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