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宿命之书与燎原之火
那一声如同九幽盟誓般的低语，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江建国怀抱着孙女那小小的温热的身躯，像抱着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簇火苗。
那股足以将他灵魂都冻结的寒意与绝望，在小女孩均匀的呼吸声中，被缓缓地驱散，最终化作了比那万年玄冰还要坚硬，比那地心熔岩还要滚烫的滔天战意。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所有的动摇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知道，他没有退路。
他更知道，他那本刚刚才展露出冰山一角的漆黑笔记本，便是他在这场凡人与资本巨鳄的不对等战争中，唯一可以逆天改命，反败为胜的――契机。
他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萌萌重新放回那温热的被窝里，为她掖好了被角。
那双刚刚才在脑海中，幻想着将黄金帝国撕成碎片的大手，此刻却温柔得仿佛生怕惊扰了世间最珍贵的瑰宝。
“公公……”
苏秀云那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在昏暗的屋子里，怯生生地响起。
她看着江建国那张苍白得如同死人般的脸，和嘴角那依旧未干的血迹，那颗悬了一夜的心，再次被恐惧和担忧死死地揪着。
“我没事。”
江建国缓缓地站起身。
然而，就在他双脚落地的瞬间，一股排山倒海般的虚弱感与剧痛，猛地从他的四肢百骸，向他的大脑袭来！
那感觉，仿佛他全身的骨骼，都在一瞬间被碾成了齑粉，又被强行地拼接在了一起。
他眼前一黑，那具高大的身躯，不受控制地剧烈晃动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那本漆黑的笔记本，也从他那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公公！”
苏秀云发出一声惊呼，连忙上前扶住他。
“我……没事……”
江建国死死地咬着牙，将那口几欲喷涌而出的腥甜，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推开苏秀云的搀扶，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在那张破旧的八仙桌旁，重新坐了下来。
他不能倒下。
他可以流血，可以虚弱，但他绝不能在这个唯一能窥见他脆弱的女人面前，展露出半分的软弱。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本静静躺着的漆黑笔记本。
那上面，刚刚才沾染上的属于他的鲜血，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那深邃的黑暗，彻底吞噬。
这，便是代价。
每一次窥探宿命，每一次与那个女人的意志发生碰撞，都将以透支他这具凡俗之躯的生命力为代价。
这是一场用生命作为赌注的豪赌。
他看着自己那双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的手，那颗刚刚才变得无比坚硬的心，再次被一股冰冷的无力感所笼罩。
他空有逆天改命的底牌，却没有足够掀开牌桌的体力。
就在这时，一碗还冒着滚滚热气的小米粥，被一只同样在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端到了他的面前。
“公公，喝……喝点粥吧。”
苏秀云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江建国缓缓地抬起头，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担忧的憔悴脸庞。
他没有拒绝，接过那碗粥，像一个真正的重病之人，大口地喝了下去。
那滚烫的米粥，像一缕微弱的生命之火，顺着他干涸的食道滑进那早已冰冷的胃里，驱散了些许深入骨髓的寒意，也让他那混沌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
时间。
天，渐渐亮了。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照进这间破败的小屋时，江建国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经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威严。
他缓缓地站起身，披上了那件单薄的外衣。
“秀云，”
他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又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去把孟山和张山，给我叫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不动明王与降魔金刚，便已像两尊沉默的铁塔，静静地肃立在了堂屋之内。
他们看着江建国那张毫无血色，仿佛一夜之间又苍老了十岁的脸，那双早已被血与火淬炼得坚硬如铁的眸子里，同时闪过了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
“老板。”
江建国没有理会他们的担忧。
他只是将那本漆黑的笔记本，重重地放在了八仙桌之上。
“昨夜，神再次降下了神谕。”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让孟山与张山那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神谕有言，”
江建国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他们二人那张写满了绝对服从的脸，“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我们正在建造的这座神宫，已经引来了更强大，也更贪婪的魔鬼的窥伺。”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又充满了杀机。
“那些魔鬼，隐藏在凡俗的盛世华光之下。他们不动刀兵，却能用一种名为‘黄金’的力量，将我们的神国，连同我们所有人的血肉与灵魂，都彻底吞噬，化为他们罪恶帝国的一块砖瓦。”
孟山与张山的脸上，露出了茫然和不解。
江建国知道，与这群只懂得用拳头和刀子解决问题的亡命之徒，去解释所谓的“资本战争”，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门口，伸手指了指外面那片热火朝天的工地，和那座已经初具雏形的巨大钢铁骨架。
“神告诉我，”
他的声音，变得高亢，充满了蛊惑人心的魔力，“我们的速度，太慢了。”
“在那些魔鬼的黄金洪流，淹没我们之前，我们必须将我们脚下这每一寸的土地，都变成能为我们带来源源不断力量的坚固堡垒！”
“一座神宫，不够！”
“我们要的是足以燎原的——”
“星火！”
他猛地回头，那双深邃的眸子，像两团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孟山与张山胸中所有的狂热！
“孟山！”
“属下在！”
“我命你即刻起动用我们所有的财力，将村子后山那片刚刚才被神火净化过的土地，全部承包下来！我要在那片土地上，看到十座，乃至一百座这样的神宫，拔地而起！”
“张山！”
“属下在！”
“我命你，从今日起，从所有愿意追随我们的村民中，挑选出最精壮，也最虔信的青壮，扩充我们的‘神殿卫士’！人数，不设上限！”
“我要我们的军队，足以守护我们日益扩大的疆土！我要我们的刀锋，足以震慑一切胆敢窥伺我们领地的宵小之辈！”
“这，不再是简单的建设。”
江建国的声音，如同战鼓，如同惊雷，在整个堂屋之内，轰然回响！
“这是一场与魔鬼的赛跑！是一场决定我们所有人未来命运的——”
“圣战！”
“我们所要建造的不是一座冰冷的宫殿，而是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当我们的神宫连成一片，当我们的神菜堆积如山，当我们的神殿卫士足以踏平任何敌人时，那所谓的黄金帝国，在我们面前，不过就是一群土鸡瓦狗！”
孟山与张山，被这宏伟到近乎疯狂的蓝图，彻底震惊了！
他们的呼吸，变得无比急促，眼神里的狂热，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在那片被神火净化的焦黑土地之上，一座座水晶的神宫拔地而起，一直蔓延到地平线的尽头！
“老板！”
张山第一个单膝跪地，他那颗硕大的头颅，重重地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决绝，“我张山，愿为这燎原圣火，流尽最后一滴血！”
“我等，愿为老板，开疆拓土，死而后已！”
孟山也随之跪下，声音沉稳，却又带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江建国看着眼前这被他亲手点燃的燎原之火，那张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他知道，他已经为他那艘即将驶入惊涛骇浪的战船，吹响了最激昂，也最疯狂的——出征号角。
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两个已经彻底陷入狂热的左膀右臂。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桌上那本漆黑的笔记本之上。
他知道，在这场即将到来的不对等的战争中，他那凡人的智慧与这群疯狂的信徒，是他手中最锋利的矛与最坚固的盾。
而这本充满了未知与变数的宿命之书――便是他唯一能刺穿敌人心脏的――那最致命的淬毒的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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