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血泪为引，死境生机
那一滴浑浊的血泪，沿着江建国那早已如同干枯河床般的眼角，缓缓滑落。
它像一颗来自九幽地狱的琥珀，凝固了这世间最深沉的决绝与最卑微的祈求，最终悄无声息地，没入那破败的土炕之上，留下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暗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死一般的静。
苏秀云那颗早已被恐惧和担忧折磨得麻木的心，在这一片死寂之中，不受控制地剧烈狂跳了起来。
她颤抖着，伸出那只冰冷得没有一丝血色的手缓缓地探向了江建国那早已停止了起伏的胸膛，和他那冰冷的鼻翼。
没有心跳。
没有呼吸。
那一瞬间，苏秀云只觉得天塌了。
整个世界，都在她眼前，崩塌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像一把锋利无匹的冰锥，狠狠地刺破了江家村上空那虚假的宁静。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院外那座巨大的钢铁“神宫”的工地上，两尊如同铁塔般的身影，猛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孟山与张山，那两头早已被江建国彻底驯服的凶兽，像两道离弦的利箭，卷起一路烟尘，疯狂地朝着那座破败的小院，猛冲了过来！
“老板！”
他们的咆哮，充满了惊怒与一种无法掩饰的恐慌！
当他们一头撞开那扇早已残破不堪的木门，看清屋子里那如同修罗场般的景象时，他们那两颗早已被鲜血和杀伐磨砺得坚硬如铁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攥住了！
他们看到了那个如同山岳般轰然倒下的男人，看到了他那张如同死人般苍白的脸，看到了苏秀云那张因为极致的绝望而扭曲变形的面孔。
神……
倒了？
这个念头，像一颗足以将天地都炸开的黑色惊雷，在他们二人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孟山那张始终冷硬如铁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手便要去探江建国的脉搏。
他的理智，他那缜密的心思，催促着他去确认这个最可怕，也最无法接受的事实。
然而，一只布满了狰狞伤疤的独臂，却像一道钢铁的城墙，狠狠地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张山。
“你干什么？”
孟山那双野兽般的眸子，瞬间变得赤红，他看着张山，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暴怒。
张山没有回答他。
他那只独眼中，没有半分的怀疑与动摇，反而燃烧着一种更加扭曲，也更加疯狂的火焰！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群同样被这惊天变故，惊得呆立在院门口，不知所措的“神殿卫士”，发出了此生最洪亮，也最不容置疑的咆哮！
“都他妈的给老子跪下！”
那声音，如同洪钟大吕，狠狠地砸进了每一个亡命之徒的心里！
“神不是倒下了！”
张山赤红着双眼，那沙哑的声音，如同惊雷，如同战鼓，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神圣与威严，“这是……这是神在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战场上，为了守护我们这座神宫，为了替我们扛下那足以将我们所有人神魂都碾碎的诅咒，所付出的神之代价！”
“那不是凡人的沉寂！那是神游太虚！是以身祭道！是在用他自己的神魂，为我们催生那三日之后，足以震惊天下的神迹！”
“我们的神，在为我们血战！”
“而你们这群蠢货，竟敢用凡人的眼睛，去怀疑神的伟大？”
一番话，说得孟山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
说得院外那群心中刚刚才滋生出怀疑与恐惧的“神殿卫士”们，醍醐灌顶，满面羞愧！
对啊！
神怎么会死？
他一定是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层面，与某个我们无法想象的恐怖敌人，进行着一场决定我们所有人命运的战争！
那不是死亡。
那是……
涅槃！
一瞬间，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那刚刚才滋生出的怀疑与恐惧，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扭曲，也更加狂热的愧疚与崇拜所取代！
“我等愚钝！请老板恕罪！”
“我等，恭迎我神凯旋！”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再次响起。
他们自发地跪倒在地，像一群最虔诚的信徒，用他们那微不足道却又无比坚定的信仰之力，为他们那正在另一个战场上血战的君王，构建起一道无形的城墙。
孟山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张山那张因为极致的狂热而涨得通红的脸，又看了看床上那个面无声息，却仿佛散发着某种神圣光辉的老板。
他那颗充满了理智的心，在这一刻，也彻底地被那股无法抗拒的狂热所淹没。
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而就在那无人察觉的灵泉空间之内。
那几颗刚刚才被埋下的种子，在吸收了江建国那最后的一丝灵魂之力，和那滴饱含着无尽决绝的血泪之后。
那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嫩芽，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舒展开来。
两片小小的如同翡翠般晶莹剔透的子叶倔强地从那片死寂的黑土之中，彻底地探出了头。
在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之下，散发着一缕微弱却又充满了无尽生机的——淡淡毫光。
千里之外，那间被黄金与权力所包裹的奢华办公室里。
林晚秋正静静地听着吴先生的汇报。
“小姐，我们安插在县城的眼线传来最新消息。”
吴先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敬，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兴奋与快意“目标似乎……已经死了。”
“哦？”
林晚秋那双始终平静如古井的眸子里，终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她缓缓地放下手中那杯早已凉透的雨前龙井，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又不出所料的弧度。
“死了？”
她轻声呢喃，像是在嘲笑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宿敌，是何其的不堪一击。
“具体情况不明。但据多方消息证实，江建国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不曾露面。整个江家村，都由他手下那两个头目在掌控。据传，他在前夜，便已吐血昏迷，人事不省。我们派出的‘夜枭’团队，也已就位只等您一声令下，便可……”
“不必了。”
林晚秋缓缓地站起身，打断了他。
她走到那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那片繁华如织的钢铁森林，那张美得不似凡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于无趣的失望。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冰冷而又不容置疑。
“传我的命令。让李兆祥先生，按原计划行事。”
“三天之后，我要让全世界的资本，都亲眼看着，那座所谓的‘水晶神宫’，是如何地变成一座埋葬了他所有信徒的――黄金坟墓。”
“至于他本人……”
林晚秋的眼中，闪过一丝最后的轻蔑。
“就让他的尸体，和他那些愚蠢的信徒一起，在那片废墟之上，被我们黄金帝国的巨轮，彻底地――”
“碾成尘埃。”
她知道，这场游戏，已经提前结束了。
而她，这个唯一的胜利者甚至连品尝胜利果实的兴趣都已经失去。
她缓缓地闭上眼，那颗早已被仇恨与野心填满的心，第一次感觉到了一丝……无趣的空虚。
而在江家村。
那座在无数火把照耀下，如同白昼的巨大工地上。
所有的喧嚣与呐喊，都已消失。
只剩下数百名衣衫褴褛的“信徒”，在那如同战鼓般的心跳声中，用一种近乎于自残的方式，疯狂地劳作着。
他们的脸上，没有了疲惫，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庄严肃穆。
他们在用沉默，为他们的神，举行着一场最盛大的祈祷。
他们在用血汗，为他们的王，铺就一条通往凯旋的——神圣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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