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那不是谣言
第二天,谈易结束病假回到“星光教育”上课。
“月考之约”尚未兑现,在那之前,岳龙雨还没被允许回来担任助教。
学校分配了一个实习助教来顶班,由奢入俭难,两人配合得不算太好,谈易只好自己做更多的工作。
刘磊叫了闪送,把两张答应给谈易的音乐节门票送了过来,午休时,谈易从徐丽丽手里接过信封包裹,拆开来看见内容物之后,给刘磊转账了相应的票价。那边始终没收,只发了几个赔罪的表情,说请她看在儿时邻居和老朋友的面子上,不要这么见外。
推拉纠缠很没有必要,谈易收起手机,拿了票准备离开,被路过的方可斌看了个正着。
方可斌今天刚从学生口中听说了谈易的“抽奖政策”,他惊叹于谈易这一招,在隐隐担心被赶超的同时,心痒痒的,也想效仿,可若是现在“抄袭”她的方法,太过丢脸,方可斌还是忍住了。
这会儿看见谈易手上拿的东西,方可斌一下子心理失衡,脱口说:“这也是你们月考抽奖的奖品?哇,谈老师,你可有点赖皮了吧。这要是家长知道,学校鼓励小孩去看音乐节,也不好吧。”
谈易看向方可斌,不咸不淡地说:“在把门票放进奖池之前,我会征得家长的同意。”想到之前韩景添妈妈在医院说的话,她没忍住,又说,“我们之间的竞争各凭本事,方老师何必总用家长来压人呢。”
后半句话方可斌听着心里很不舒服:“谈老师,在家长面前,我可一直帮你说话的啊。”
徐丽丽听着话头不对,连忙笑着打岔:“是啊,咱们可是同一阵线的,都是为了学生更好嘛。”
谈易没因为徐丽丽的话就放过为岳龙雨讨一个公道的时机,她定定地看向方可斌,说:“方老师的女朋友进家长群造谣,也是在帮我说话,也是为了学生更好吗?”
“你这是什么话!”方可斌气不打一处来,“关我女朋友什么事?谈老师,你这人真有意思。”
徐丽丽看出来了,事涉岳龙雨,不能指望这个看上去好脾气的谈易自认哑巴亏,她悄悄拉了拉方可斌的胳膊:“方老师,别说了。”又求情地对着谈易摆出哭脸,“家长要是来了看见,影响可不好。”
谈易不想让徐丽丽难做,垂眸:“我先去吃午饭了。”
方可斌全然被蒙在鼓里,这时候看见徐丽丽的神态变化,意识到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还有完没完?
徐丽丽服了,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们班学生去谈老师那里你挺不高兴的,但说到底,这件事是你理亏,你还嚷嚷什么?”
方可斌满头问号:“我怎么了?”
徐丽丽见他“不见棺材不掉泪”,掏出手机:“谈老师班的家长群,这个头像我可见过的,就是你女朋友,恐怕你忘了你带她来参加过咱们的团建吧,我还有她微信呢!她举报完就退群,还不是为了你?我之前一直没说,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你自己倒好,还冲人家谈老师喊。你有什么立场喊?”
方可斌目瞪口呆地盯着徐丽丽的手机屏幕,半晌没回过神来。
傍晚下过一场雷阵雨,谈易下班的时候,骤雨初歇,潮湿的热气扑在脸上,闷而黏腻。谈易累了一天,她口干舌燥,一面拖着有些发胀的双腿往外走,一面不着边际地想,这时候要是有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就好了,哪怕不能喝,只是闻一闻,也觉得畅快。
念头还没散去,听见身侧传来“刺”的一声响,是汽水瓶盖被拧开的声音,好像老天有意指引,下一刻,她就闻到清甜的柑橘香。
谈易隐有预感,偏头去看,望见一瓶橙黄汽水和它背后的少年笑脸时,忍不住翘起唇角:“你怎么来了?”
岳龙雨没回答,先递过来一瓶常温的矿泉水:“给你。”
谈易的目光还锁在橘子汽水上,轻叹了口气,老实地接过水,又听见岳龙雨说:“等等!”
说着,他重新盖上自己的汽水瓶盖,当着谈易的面晃了两下,指挥道:“现在可以喝了。”
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谈易倾斜瓶身,刚抿下一小口矿泉水,听得又一声轻响——是岳龙雨再次拧开了橘子汽水的瓶盖。
因离得近,谈易鼻腔里登时充满了清冽的橘子汽水小分子。它们挤挨着散发出饱满的甘甜香气,她被嗅觉欺骗,连带着入口的矿泉水也沾染上那股气味,仿佛她真的在畅饮橘子汽水。
岳龙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好喝吗?”
谈易心头一动,再看岳龙雨,帅不过三秒,刚才他把汽水摇得狠了,现在大量的白色泡沫争先恐后地从瓶口涌出,他手口并用,忙不迭去补救,弄得满手都是溢出来的饮料。
谈易笑得眉眼俱弯,一天的倦意都被驱散,她指指里头:“去洗洗。”
岳龙雨快速冲进大楼。
在等待岳龙雨的时候,谈易碰上了同样刚下班的方可斌。
“谈老师。”方可斌叫她,并紧走几步上前来。
谈易下意识后撤半步,防备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方可斌笑得有些窘迫:“小媛做的事,我真的不知道。”
“小媛是……”
“是我女朋友。谈老师,这事闹的……实在是我对不住你。”
方可斌不安地捏着手指,不好意思直视谈易,“她从朋友那里听了闲话,要为我出头,才、才做了这种事。”
谈易没说话,判断着方可斌这番话的真实度。
方可斌苦恼地挠头,又上前一步:“我不敢说我是什么君子,但是谈老师,我是不屑做那种小人的。当然,我也不是说小媛就是小人……她就是一小姑娘,还在上大学呢,没入社会,搞不清楚这件事的性质。我一定好好说她,下次带她跟你赔礼道歉。”
他磕磕巴巴地解释,话说得过了,又不忘为女朋友找补回来,听着倒有几分真诚。
谈易的语气和神态都软下来:“她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是岳龙雨。”
方可斌听到要给岳龙雨那“小混混儿”道歉,心里有点不甘愿,说:“谈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人,这么护着他,人家说闲话,对你名声也不太好。”
“说什么闲话呢?”谈易觉得好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要搬出吐沫星子淹死人那一套。
“就私生活那些传言,有的没的,很多家长嘴碎,会越传越偏的。”方可斌说,“你还是跟那小孩保持点距离的好,免得有谣言说你们在……搞对象。”
按照方可斌所想,谈老师这样脸皮薄的女人,是最受不了这样的传言的,顾忌着脸面,也不会再坚持护着岳龙雨,说什么要给他道歉的话了。
果然,他再抬头,看见谈易已经脸颊微红,目光有些飘忽,直往自己身后飞。方可斌暗想,这招果然奏效。
“如果是这样,那我必须澄清一下……”谈易低声说。
听听,都要澄清了,看来她也不是真想维护岳龙雨,方可斌心里有底了。
谈易定神望着正站在方可斌身后,已经从大楼里洗了手走出来的岳龙雨,缓慢却笃定地把后半句话说完。
“你刚才说的那些,都不是谣言。”
什么?
方可斌迟缓地消化了谈易的这句话之后,脑子宕机了几秒。
在这段时间里,他的视线范围内走进一个高个子少年,从容地牵了谈易的手,他听见谈易开口对那人说:“你听见了吗?方老师的女朋友会向你道歉。”
“听见了,不过不需要。”
“好,以你的感受为准。”
“那我们走吧,饿了。”
“方老师,我先回去了。再见。”
最后,方可斌艰难地说出了两个字。
“再见。”
岳龙雨的心情好到随时准备起飞。
还好谈易拉着他的手。
啊,她还拉着他的手呢,岳龙雨心旌荡漾。掌心那一小团纤细柔软的,带着一点凉意,像是这夏日最好的熨帖。
两人去吃家常小菜,挤在人声鼎沸的馆子里,岳龙雨避开所有谈易忌口的食物,点了一小桌菜,又开了瓶可乐,嘴角有止不住的笑意。
“什么事这么高兴?”谈易深受感染,偏头问他。
明明店内空调的降温效果并不好,岳龙雨还非要挨着谈易并肩而坐,不肯坐到对面去,这会儿咬耳朵聊天的时候倒是显出其优越性来了。
岳龙雨垂眸,说:“有个好消息。”顿了顿,又严谨了一些,“至少……是会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消息。”
谈易眼眸微亮,立刻会意:“和你之前的案子有关?”
岳龙雨颔首。
那天宋柳君听岳龙雨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立刻联系了熟识的朋友,辗转为岳龙雨找到了市内最擅长此类官司的常律师作为辩护人。
常律师拿到当初那宗案件的全部资料,并细细地问过岳龙雨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同他说起自己曾办过的相似案件。
那是2014年,刘某与人发生纠纷斗殴,为了让对方受到法律追究,他拿着自己的原始病历记录和诊断证明到司法鉴定所进行鉴定,结果伤情没有达到轻伤标准。刘某不死心,通过熟人找到了当时的接诊医生,贿赂之下,拿到了一份重新出具的虚假病历,并在原始诊断证明书上添加了活动受限制等虚假内容,同时,接诊医生亲自到派出所提供虚假证言。
而后,刘某带着虚假病历证明,再次到司法鉴定所进行鉴定,如愿拿到了自己伤情构成轻伤二级的鉴定意见,并向派出所提出控告。
谈易认真地听着,等到岳龙雨停顿下来,才开口问:“你是说,当初曹孟飞和这个刘某一样,也买通了医生为自己做伪证?”
岳龙雨点头:“常律师去鉴定所核对保存的病历材料,也查到了当初为曹孟飞出具病历证明的医生。如果能够找到病历存在虚假可能的证据,就可以向公安机关提出审查意见,对他以涉嫌帮助伪造证据罪立案侦查。”
谈易:“也就是说,问题的关键在于现在需要证据向公安机关提出审查意见。”
“没错。”岳龙雨说,“两个方向,一来,常律师那边会帮忙再去对那份病历材料进行研查;二来,如果能有当初那个案件的新人证出现,或是有其他物证配合,也会有很大的帮助。不过……”
岳龙雨顿了顿,自嘲地笑笑:“人证是不会有了。”
是啊,人证还能有谁,曹孟飞总不会自己跳出来承认,当事者就只剩下秦雪微。谈易想到当初听到的录音,心底一片哀凉:就事论事,那个女孩说到底也是受害者,于理她该出面做证,可于情也着实难为她了。
“不过没关系。”岳龙雨看见谈易担忧的神色,很快乐观地向她笑,“常律师很厉害,他也很愿意帮助我,我相信这件事会有一个好结果。毕竟……不管怎么样,也不会更坏了。”
对,只要岳龙雨自己振作,一切就不会更坏了。谈易被他的笑容感染,心里的一角慢慢变得开阔敞亮起来。
月考从开始到结束一共经历了三天,助教批改完试卷誊抄分数之后,谈易组织抽奖。
两张音乐节门票被艺术班的学生阿木抽走一张,还有一张被超常发挥的薛婷婷抽到。
月考成绩很快汇总到了徐丽丽那里。表格拉下来,各个班级的平均分一目了然。
谈易想过自己会赢,但没想到,赢得这么彻底。
那天她站在徐丽丽身后,看着电脑屏幕,听见徐丽丽喃喃感叹了一句:“这是碾压式的胜利啊。”
谈易赧然,并不否认徐丽丽的话。
徐丽丽点着薛婷婷的成绩:“她居然考了一百二十八分。她原来同班的那个小姐妹,在方老师那里上的,也就一百一十二分。有了这个,还有什么家长会对你那小助教有异议啊。”
谈易松了口气,然后开怀地笑:“那就请徐老师在家长群反馈成绩的时候,帮岳龙雨多说几句好话了。”
“这是自然。”徐丽丽感慨地摇头赞叹,“谈老师,这就是方老师不在,我跟你多说两句。未来,你肯定会是‘星光教育’的顶梁柱。放心吧,倪校长会给你加工资的。”
谈易一时没有接茬。
未来?
未来她还会留在这里,安安心心地做一个数学老师吗?成为“星光教育”的顶梁柱,又会如何呢?她会获得快乐吗?
谈易不确定了。
这个问题困扰了谈易很久。
八月的课程,有了岳龙雨的回归,又变得和从前一样生气勃勃。
为了月底暑假课程结束后的落鞍岛之约能顺利成行,谈易每天勤勤恳恳,配合岳龙雨的步调进行体能训练。
行程排得很满,日子过得很充实,以至谈易无暇停下自省:这一切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密室之后,谈易没再见过孙屹然。谈昊和裴睦得知他们的恋爱刚刚开始就告吹了以后唏嘘不已,裴睦尤甚。
裴睦早就怀疑谈易最近有“情感问题”,这回更是笃定。她借着去送饭,来到“星光教育”蹲了两次点,却都无功而返。
其中一次,她被岳龙雨机敏地发现,还有一次,是方可斌知会的谈易。
在方可斌的价值观念里,谈易这恋爱谈得很是离经叛道,万一真被家长学生知道,肯定要传闲话的。他到底不想看见同事受到这种舆论压力,更何况自己已经对不起谈易在先了,这时候多少帮衬一些,也算是奉献“同事爱”。
方可斌的逻辑让谈易哭笑不得,但也只能道谢——毕竟,她也确实没想好要怎么跟裴睦摊牌。
时间一长,关于岳龙雨的流言不胫而走,他过去的经历引起了艺术班那帮学生的注意。
哪怕叶晴空不说,也很快就有学生打听到岳龙雨当初涉及的案件和秦雪微有关。
同为艺术生,秦雪微是谈易班上许多学生在艺考班的师姐,这个圈子小,小到上下五届的八卦人人都耳熟能详。
谈易从八卦种子选手阿木那里得知,秦雪微也会去参加落鞍岛的音乐节。不过,她的身份是助唱嘉宾。
“秦雪微背后有金主啊,你不知道?”阿木眉飞色舞,说得煞有介事,“是个姓谢的大佬,我一个师哥原来就在他手底下当制片。秦雪微现在在无锡拍的那部网剧,她那金主就是投资人之一。这次音乐节请她助唱,还不就是看在她金主的面子上。”
这话是当着岳龙雨面说的,谈易没好气,难得虎着脸,拿着习题册卷成筒,敲敲阿木的课桌桌面:“做题都堵不上你的嘴巴。”
阿木嬉皮笑脸:“我又不是拿嘴巴做题。”
谈易温温柔柔地笑着,转身道:“岳龙雨,给他扣两分。”
阿木发出长长的、如狼嚎般的哀鸣!
“再扣一分。”
阿木立刻捂住嘴,满面悲愤。班里其他学生哄然笑起来。
暑期说长不长,八月底最后一节课上完,韩景添上来热烈地拥抱谈易时,她还有点恍惚。
韩景添问她:“开学以后怎么上课呀?我还要上你的课。”
谈易迟疑,只匆匆答了一句学校会有安排。
岳龙雨看出来谈易的心神不宁,傍晚两人照例去体育场跑圈,岳龙雨控制着速度,与谈易并肩行进。
“你现在的跑步姿势比从前标准多了。”岳龙雨说,“体能和耐力也渐渐上来了,谈老师,厉害啊。”
“你的功劳。”谈易有节奏地呼吸,不慌不乱地开口。
她对自己的身体感知明确,暑假课程刚开始的时候,一天下来,不说累个半死,也是气血两亏的状态。可现在她能够气息平稳地上完四节课,虽有疲累,但完全在能够自我调控的范围内。
运动让她更了解自己的身体,调整每一次呼吸,调动每一块肌肉,这让她由内而外地感受到生命,属于自己的生命力。
谈易不止一次地想,原来我是“活”的。
“我也没做什么。”她主动夸,岳龙雨倒谦虚上了。
谈易浅笑。
拉伸时,岳龙雨终于有机会问她:“最近,总觉得你有心事。”
谈易不否认:“嗯,有。”
岳龙雨两条胳膊搭在体育场边的双杠上,偏头看着谈易:“和我有关吗?”
谈易想了想,说:“没有,是我自己的事。”
她这么说话的时候,岳龙雨总觉得谈易离自己很远,他忍不住说:“你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怎么能和我无关呢。”
在岳龙雨的认知里,这大概算是一句情话。他想,我满心满眼都是你,无条件地信任坦诚,你却将我撇开了。
为什么不是我们,而是,我和你?
温热的风吹过谈易的脸颊,汗水在脸上以一种奇异的速度蒸干了,碎发贴在额角,她随意地伸手拂开。
“龙龙。”谈易语气平和,她说,“就算我们在恋爱,或者,就算有一天我们走进更亲密的关系里,我也会有许多与你无关的事。”
也许时机合适,我会整理好言语,把一些我不愿坦于人前的话说给你听。
但不是现在。
“为什么?”岳龙雨无法理解,他追问。
谈易不觉得这是个难懂的问题,她自然地解释:“因为这件事只能我自己做决定。这个决定不该与你有关,哪怕我们分开了,它也应该成立才对。”
“分开?”岳龙雨蒙了一下,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词语而感到无措,“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说出来。”
他们才刚开始恋爱,岳龙雨没想过还会有分开的一天。可是显然,谈易不仅想了,还为分开之后找好了许多的退路。
恍然间,岳龙雨想到秦雪微。
当初他从少管所出来,去上海找她,本来只是想问问这两年来她过得好不好,可是她对他说了什么呢?
她说岳龙雨呀,你还很年轻,有那么多小姑娘肯跟你好呢,你真的不该把心思放在我身上。别说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我没给过你任何承诺,就算从前我们是男女朋友,分开这么久了,也该是互不打扰、各自安好的。
她说我知道你为我付出了很多,这两年你辛苦了,但是那也是你自愿的呀,我没有逼着你做任何事,你总不会觉得我应该以身相许吧?
谈易渐渐觉出岳龙雨的情绪不对了,她试着以一种更妥帖的方式来叙述:“这只是一个假设。你还很年轻不是吗?未来,或许有一天,我们的关系最终无法维系,到那时……”
“你还很年轻”这句话很刺耳,岳龙雨不悦地摇头。
“未来那么虚无,为什么要做这种假设?为什么不是我们更相爱,而是我们分开?”
“岳龙雨,你不要钻牛角尖。”
“我有吗?”岳龙雨急切地说,“你是不相信我会一直爱你,还是你从来不觉得我们会长久地在一起?”
这问题让谈易足足停顿了两秒,她诚恳地回答:“老实说,我很难相信,我也确实还没有做好‘和你长久在一起’的心理准备。”
她的语气还是那么平静温和,可不知道为什么,岳龙雨觉得自己被她这句话扎得很痛。
他无意识地拽了拽领口,像是想要缓口气,但显然这是无效的。
岳龙雨低声说:“我不太懂。”他眼睛酸胀,又不想在谈易面前丢脸,急急地走开几步,扭过头去,近乎哽咽,嘀咕了一句,“所以我是可有可无的吗?”
“ 龙龙…… ” 谈易向他走过去, 想拉住他, “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谈易有些发急,她干巴巴地说,“你很好,不是可有可无的。是我,我还没想好。”
岳龙雨挣了挣,他力道很轻,怕和从前一样伤着谈易,所以没有挣开。岳龙雨的语气很委屈,他轻声说:“谈易,我很难过。”
顿了顿,他又开口:“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他们这算是吵架了吗?
看着岳龙雨颓然离去的背影,谈易无力地想。她大概能明白岳龙雨的不开心从何而来,但又好像没能完全领会。
谈易有点讨厌现在这个优柔寡断的自己。
也许她不该据实以答,也许她该说一点聪明漂亮的谎言,或是及时地说出足以安抚情绪的万金油语句,诸如“我是喜欢你的,也愿意为了彼此的未来而努力”这样的话,也许这么做会让岳龙雨开心一点,也能更好地经营这段感情。
但她没有。
谈易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步子很慢,可是直到走进小区里,也没等到岳龙雨。
踏入楼栋的那一刻,谈易有些沮丧。她想,或许自己是故意实话实说,因为在潜意识里,她是想要试探岳龙雨的。
怀着隐秘的期许,她想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自己。
第二天谈易开始休假,这也是她和岳龙雨计划好的,要一同前往落鞍岛,开启“两天一夜”短途旅行的日子。
可他们一整夜没有联系。
谈易不确定岳龙雨还会不会去,早上起来之后,她习惯性地看手机,但是消息栏空空荡荡。谈易有点赌气地把手机盖过去,起身洗漱。
大不了自己去玩,也不见得一定要和岳龙雨一起。
谈易收拾好背包,跟裴睦、谈昊打了招呼之后,下楼去了。
“有问题。”谈易已经离开,裴睦还靠在玄关的立柜边,老神在在地开口。
谈昊在看报纸,闻言没好气道:“哪儿又有问题了?”
“我感觉,小易跟男朋友吵架了。”
谈昊简直服气,说:“还吵架?你说说你,前段时间你说她交男朋友了,还跑去蹲点,结果呢——明明什么都没有。现在倒好,直接进阶了,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说小易偷偷领证去了。”
裴睦用一种“我无法和你沟通”的鄙夷眼神看了谈昊一眼:“我啊,跟你说不到一块儿去。你等着看好了呀。”
“行啊,我等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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