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贾琏北行
清虚观山门一别，归府的马车之上。
贾琮阖目养神，细细体悟着今日所得。
明珠则乖巧地坐在一旁，时不时朝着贾琮偷瞧一眼。
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探究，几分敬畏，亦有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
自家这位三爷，着实神秘也强得紧。
往来都是当代天师这样人间绝顶的大人物。
车轮滚滚，穿过京城繁华街巷，未几，便已到了荣国府那朱红的角门之前。
二人刚下马车，便见府门前进进出出，好些个仆役正在搬运着箱笼行囊，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领头指挥的，正是荣国府如今名义上的大管家，琏二爷。
此刻贾琏换了一身干练的箭袖劲装，腰间悬着长剑，正叉着腰，对着几个手脚慢了些的小厮高声喝骂。
“都给爷仔细着点！别磨磨蹭蹭的，小心耽误了爷的大事！”
一转眼，瞧见贾琮与明珠联袂而来，贾琏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化为惊喜。
“哎呦！三弟！你可算回来了！”
贾琏几步抢上前来，目光在明珠身上滴溜溜一转，随即又落在贾琮身上，带着几分好奇。
“你们主仆这是……？”
贾琮朝他拱了拱手，淡淡道：
“上午去了趟敬大伯处，这会儿刚从老天师那里请教些机宜回来。”
又看向那满院的行装：
“二哥这是要去何处？好大的阵仗。”
贾琏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得色，又带着几分即将远行的兴奋。
“嗨！别提了！”
贾琏一摆手，凑近几分，压低了声音。
“还不是老爷子先前吩咐下来的差事！”
“前些日子咱们府里那些个吃里扒外的刁奴，不是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么？
就还剩下一个乌进孝！”
“那老小子，仗着在北疆那苦寒之地看守庄子，山高皇帝远的，这些年没少作威作福，中饱私囊！”
贾琏啐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鄙夷。
“原先老爷子是命我去的，可你也知道。
北疆那地界，天寒地冻不说，还时常有鞑子流寇袭扰，兵荒马乱的。”
“我身边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手，如何敢贸然前往？”
说到此处，贾琏脸上露出一丝感激。
“还是老爷子体恤，这次特意从京营里拨了十几个久经沙场的老兵护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
“有他们在，我这趟去北疆，底气也足了不少！
定要将那乌进孝一家老小，连锅端了！”
贾琮闻言，心中微微一动。
北疆……乌进孝……
他抬眼，望向贾琏眉宇之间，那里正有一股远行的气运流转。
贾琮不动声色，袖中指诀暗掐，天罡三十六法之中的“六甲奇门”之术已然悄然运转。
瞬息之间，贾琏此行前程吉凶，已了然于胸。
“此行卦象，乃‘亢龙有悔，见险不险；
舟行遇风，终抵彼岸’之兆。”
贾琮心中暗忖。
“看来这一路，波折怕是少不了，但终究是有惊无险，能平安归来，且能办成事。”
既然如此，他便也懒得多言提醒。
天道运转，各有其命数，自己这般插手，已是坏了规矩，说多错多。
贾琏见贾琮只是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只当是这位三弟不放心，连忙拍着胸脯保证。
“三弟放心！哥哥我如今也是得了你指点的人，这趟出去，绝不会堕了咱们荣国府的威名！”
说着，贾琏又拉过贾琮的手，将他拽到一旁僻静处，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扭捏，又带着几分恳求。
“那个……三弟……”
贾琏搓着手，干咳两声。
“有件事，还得劳烦你多费心。”
贾琮挑眉：“何事？”
贾琏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声音压得更低。
“就是……就是天香楼那位烟霞姑娘……”
“我这一走，短则月余，长则三五个月都未必能回转，这京城里……我怕……我怕你二嫂她……”
贾琏愁眉苦脸。
“你也知道，你二嫂那性子，醋劲儿大得很。
我怕我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寻上门去，给烟霞没脸，甚至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来……”
贾琮闻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叫什么事儿！
自己房里那点破事都弄不明白，还好意思求到自己头上来？
“二哥。”
贾琮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
“这是你的房里的事，我一个做小叔子的，如何好插手？”
“再者，二嫂是何等样人，二哥你比我清楚。
我若真替那烟霞姑娘说了话，岂不是火上浇油，让她更加记恨？”
贾琏被贾琮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上满是沮丧。
“那……那可如何是好啊！”
“烟霞她一个弱女子，在京城无依无靠，若是被凤丫头……”
贾琮看着贾琏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暗自摇头。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二哥。”
贾琮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
“解铃还须系铃人。”
“烟霞姑娘之事，根子还在你身上。”
“我且问你，你对那位烟霞姑娘，到底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有几分情意？”
贾琏闻言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有迷恋，有犹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真心。
“我……我自然是……”
“行了。”
贾琮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既然二哥自己都说不清楚，那此事我更不好多管。”
“我只多嘴一句。”
贾琮看着贾琏，眼神锐利了几分。
“若当真喜欢，便拿出个爷们儿的担当来，堂堂正正将人纳进门来，给她个名分。”
“哪怕先做个侍妾养在外面，也比让她在市井街头抛头露面，日日担惊受怕强得多。”
“若只是玩玩而已，那便早些断了念想，也莫要再耽误人家姑娘。”
“左右京城繁华，秦楼楚馆，燕瘦环肥，什么样的女子寻不到？
何必非在一棵树上吊死？”
贾琮说着，目光若有若无地瞥了一眼贾琏身后，那个一直低眉顺眼，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厮——隆儿。
隆儿感受到贾琮的目光，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贾琮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贾琏耳中。
“二哥，你如今身子骨已大不如前。
那点子保命的肾水，还是省着些用在正途上为好。”
“父亲年岁已高，大房一脉，子嗣单薄，可全都指望你了。”
“你若再这般胡闹下去，迟迟不能为大房开枝散叶，延续香火……”
贾琮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戏谑，也带着一丝警告。
“说不得，哪日我便会去鼓动老爷子，让他老人家再辛苦辛苦，为咱们添个小弟。”
“到时候，这荣国府的爵位，这泼天的富贵，由谁来继承，可就不好说了。”
“真到了那个时候，二哥你可莫要哭鼻子才好！”
贾琏听完这番话，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
他看着贾琮那张带着淡淡笑意，却又透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年轻脸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话，别人说出来，或许是玩笑。
可从自己这位深不可测、手段通天的三弟口中说出来……
贾琏毫不怀疑，他绝对做得出来！
而且，绝对能做成！
一想到自己若真没了子嗣，父亲另娶新欢，生下幼弟，自己这偌大的家业被人夺了去……
贾琏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再不敢有半分侥念。
“三弟！三弟教训的是！
哥哥……哥哥我……我明白了！”
贾琏连连点头，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此番北疆事了，我……我一定……一定好生思量！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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