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以柔克脉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来回的摆动，林夏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沁出了冷汗。
小磊母亲绝望的呼救声还在耳边回荡，听筒里瓷器碎裂的巨响仿佛化作了实质，震得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鬼医门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明明已经精心设计了那场戏，为何小磊的病情反而愈发严重了？
车子在小磊家的门口急刹，泥水溅上了台阶。
林夏冲进小磊家的时候，正撞见小磊将药碗狠狠的摔在地上，褐色的药汁在白色的瓷砖上蜿蜒，宛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少年双眼布满了血丝，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掌心，脖颈青筋暴起：“我说过别让她来！鬼医门的人会顺着她找到这里的！”
“小磊，冷静一点。”
林夏强迫自己稳住声音，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墙角瑟瑟发抖的小磊父母。
中年妇女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丈夫的衬衫被扯得歪斜，手臂上新添了几道抓痕。
“你根本不明白！”
小磊突然冲向窗台，抓起花瓶就要砸过来：“他们无处不在，连空气里都是他们的眼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夏抄起桌子上面的软垫挡在了身前。
瓷片碎裂的脆响中，她突然注意到小磊手腕内侧浮现出淡青色的血管，如同盘踞的小蛇。
那不是正常的脉络跳动的频率，让她想起了三天前的深夜在教室看到的笔记本。
那些扭曲的符号、用血写下的“只有死才能解脱”。
“让我单独和他谈谈。”
林夏转身对小磊的父母说道。中年妇女欲言又止，最终被丈夫拉着退到了室外。
门关上的一瞬间，小磊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指缝间渗出了呜咽声：“林大夫，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林夏在他的对面缓缓的坐了下来，目光柔和：“你能告诉我，这次为什么又说鬼医门的人出现了吗？”
“因为……”
小磊抬起了头，眼神空洞：“昨天晚上，我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拉开窗帘，看到一个穿黑袍的人站在路灯下，他戴着面具，眼睛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他对着我笑，用口型说‘下一个就是你’。”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缩。理智告诉她这是幻觉，但是小磊描述得如此细致，甚至连呼吸都随着回忆变得急促。
她忽然想起了师父张鹤龄说过的话：“面对心症患者，有时候需要比他们更了解他们的恐惧。”
“小磊，”
林夏缓缓的说道：“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抓住那个戴面具的人，你愿意配合我吗？”
少年猛地抬头来，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转瞬又被恐惧淹没：“你也会像我爸妈那样骗我吧？根本抓不到的，他们太厉害了……”
“这次不一样。”
林夏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我需要你详细描述那个人的样子，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节。”
就在小磊开始描述的时候，突然林夏的手机响了。徒弟张扬打电话说：“师父，有一个患者说非要现在见您，说病情不能等。”
林夏犹豫了片刻，对小磊说：“你先在这里把想到的都写下来，我很快就回来。”
走出小磊的家林夏驾车快速的回到了诊所，林夏看到了一个穿着灰色风衣的男人坐在角落。
那个人戴着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听到脚步声，他缓缓的抬起头，林夏这才发现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指节泛白。
“您哪里不舒服？”
林夏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身体。
男人沉默了良久，声音沙哑：“我整夜无法入睡，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
他突然抓住林夏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他们就在暗处，等着我露出破绽！”
林夏被他眼中疯狂的神色惊到了，却强自镇定：“您先松开手，我们慢慢说。”
她注意到男人的指甲缝里沾着黑色的泥土，袖口处有几处磨损的痕迹，像是长期摩擦所致。
就在这个时候，小磊被父母送到了诊所，突然传来了小磊的尖叫。
林夏快步跑过去，发现小磊蜷缩在墙角，浑身发抖：“来了！他们真的来了！我听到脚步声了！”
灰色风衣男人不知何时跟了过来，站在门口，目光死死的盯着小磊，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林夏一瞬间警觉起来，挡在小磊的身前：“你是谁？”
“我是来提醒他的。”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不要试图反抗，否则只会死得更惨。”
说完，他转身大步的离开了，留下了满室的压抑。
小磊崩溃地大哭起来：“看到了吗？我没骗你！他们真的存在！”
林夏轻轻的搂住他颤抖的肩膀，脑海中却在飞速的思考。
两个症状相似的患者，同时出现在了诊所，真的只是巧合吗？
她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次遇到的不只是普通的心症，而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阴谋。
安抚好小磊后，林夏回到了前台，调出了预约记录。
灰色风衣男人的名字叫“陈默”，预约时间是三天前，比小磊病情再次恶化的时间还要早。这绝不是巧合。
她翻开小磊的病历本，目光落在了三天前那场“演戏治疗”的记录上。
当时小磊虽然情绪崩溃，但是确实承认了鬼医门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是什么让他再次陷入了更深的幻觉？难道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陈默？
夜幕降临，林夏坐在办公桌前，台灯的光晕照亮桌面。她翻开中医典籍，试图找到治疗这类顽固心症的方法。
师父张鹤龄的话在耳边响起：“面对顽固心症，有时需要打破常规。”
但是这次，常规的“不讲理”治疗似乎已经失效，她需要新的策略。
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是张鹤龄发来的消息：“丫头，遇到难题了？试试以柔克刚。脉诊如治水，堵不如疏。”
林夏若有所思。以柔克刚？或许她一直以来都太急于打破患者的心防，反而激起了更强的抗拒。
就像小磊，越是证明鬼医门不存在，他就越坚信其真实。如果换一种方式，顺着他的思路，慢慢的引导呢？
第二天一早，林夏来到了诊所，发现小磊已经在候诊区等候。少年的眼神依旧警惕，但是明显的平静了许多。
“我昨天晚上又想到了一些细节。”
小磊递过来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描述：“那个戴面具的人，他的左手小指少了一截。”
林夏接过纸，认真的看着：“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其实，我昨晚也查到了一些线索。”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小磊的反应。
少年果然露出了好奇又紧张的神色：“什么线索？”
“我联系了警局的朋友，他们说最近确实接到几起类似的报案。”
林夏缓缓的说道：“有人戴着面具在深夜出没，专门恐吓心理脆弱的人。”
小磊瞪大了眼睛：“我就说不是幻觉！那抓住他了吗？”
“还没有，但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特征。”
林夏从抽屉里面拿出了几张画像：“你看看，有没有和你看到的人相似的？”
这几张画像都是她连夜画的，故意加入了一些细节上的差异。
小磊皱着眉头仔细的辨认，最终指着其中一张：“这个人的身形有点像，但是面具上的花纹不对。”
“看来我们找对方向了。”
林夏露出了鼓励的微笑：“不过，要抓住这个人，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你愿意做我们的‘线人’吗？”
小磊犹豫片刻，坚定地点了点头：“我要亲手抓住他，这样就不用再害怕了。”
就在这个时候，张扬又来通报，陈默来了。林夏让小磊先在诊室等，自己去见陈默。
灰色风衣男人坐在同样的位置，姿势也和昨天的一样。林夏注意到他今天换了一件衬衫，但袖口处依旧有磨损的痕迹。
“昨天晚上睡得好吗？”林夏轻声问道。
陈默摇了摇头：“更糟了。我感觉他们离我越来越近了。”
他突然凑近林夏，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吗？他们会读心术，能知道我在想什么。”
林夏不动声色：“听起来很可怕。不过，我或许有办法帮你。但在那之前，我需要更了解你的情况。可以让我把脉吗？”
陈默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伸出了手。林夏轻轻的搭上他的脉搏，一瞬间皱起了眉头。
陈默的脉象虚浮紊乱，却又在某些瞬间呈现出规律的跳动，像是有人在刻意控制。这和她以往接触过的任何心症患者都不一样。
“你的脉象显示，内心有很强的焦虑和恐惧。”
林夏收回手：“但是我觉得，这些情绪背后，还有其他的原因。你愿意和我说说，最近有没有经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陈默沉默了良久，突然冷笑：“说了又能怎样？你们这些医生，根本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相信你。”
林夏直视他的眼睛：“就像我相信小磊看到的那个戴面具的人是真实存在的一样。”
这句话显然出乎陈默的意料，他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你真的相信？”
“当然。所以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也许我们可以一起找出那些人，摆脱他们的控制。”
陈默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开了口：“一个月前，我在废弃工厂捡到了一个笔记本……从那以后，就经常做噩梦，还总感觉有人在监视我。”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废弃工厂？笔记本？这些关键词让她立刻联想到小磊的病情。难道两个人的症状和同一个源头有关？
就在这个时候，诊室里突然传来了小磊的惊呼。林夏快步跑过去，发现小磊正指着窗外，脸色煞白：“他在那里！那个戴面具的人！”
林夏看向窗外，只看到雨夜中模糊的街道，什么人也没有。
但是她没有立刻否定小磊，而是掏出手机：“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搜查。你仔细回忆，他具体在哪个位置？”
小磊颤抖着指向街道对面的巷口：“就在那里！他刚刚还在盯着我笑！”
林夏一边打电话，一边观察小磊的反应。少年的恐惧是如此真实，不像是装出来的。
但是她也清楚，这很可能是幻觉。问题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挂掉了电话，林夏握住小磊的手：“警察马上就到。在这之前，你能再和我说说，那个戴面具的人还有什么特征吗？”
小磊还没来得及回答，诊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了。
陈默冲了进来，眼神疯狂：“别相信他！他在说谎！那些人是他招来的！”
混乱中，林夏意识到，这场看似普通的心症治疗，已经演变成了一个错综复杂的谜团。
鬼医门、废弃工厂、神秘笔记本……这些线索的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而她，又该如何用“以柔克刚”的方法，解开患者的心结，找出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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