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搭脉对决
表嫂的惊呼声还在堂屋里回荡,林夏已经攥着那张染了铅粉的药方冲到了巷口。
黑色轿车的引擎还在低鸣,车窗降下的时候,专家的侧脸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去上海的船票在副驾。”
她钻进车里的时候,衣角扫过座位下的牛皮纸袋,里面露出半枚银质徽章,上面“医学会”三个字被磨得发亮。
“老银匠的徒弟在上海开了一家西医馆。”
专家转动方向盘,轮胎碾过表嫂追出来的布鞋:“他手里有完整的铅毒图谱。”
车窗外的槐树叶越来越密,林夏展开那张老银匠的照片。
指尖突然触到照片背面的刻痕,是一朵极小的狗尾巴花,与银簪的纹样如出一辙。
船行第三日清晨,林夏被甲板上的争执声吵醒。
推开门的时候,正看见两个穿白大褂的人在抢一个药箱,西洋镜般的听诊器摔在地上,铜喇叭口沾着的海水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中医的脉都摸不准,还敢来上海?”
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踢开地上的脉枕:“张院长的晚宴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林夏的药箱突然被撞了一下,里面的银针在锡盒里轻响。
她弯腰去捡滚落的脉枕,看见那男人胸前的徽章——和专家给的那枚一模一样。
“这位小姐也是来参会的?”
另一个矮胖医师突然转身,山羊胡上还挂着咖啡渍:“在下是仁济医院的周谨行。”
金丝眼镜嗤笑一声:“怕是来见识世面的吧?听说有些乡下大夫,连西医的血压计都认不全。”
他的皮鞋踩过林夏掉在地上的处方笺:“张院长最恨这些故弄玄虚的东西。”
林夏突然按住他的手腕。三指搭在寸关尺上的一瞬间,男人的脸色猛地变了:“你干什么?”
她指尖的力道渐沉,摸到浮脉底下潜藏的涩感,像有细沙卡在血管里。
“周医师的肝脉有些淤滞。”
她松开手的时候,看见对方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药瓶,标签上“肝油”二字被汗水洇得发皱。
船靠岸的时候,周谨行已经换了一副脸色,非要替林夏拎药箱:“张院长的晚宴七点开始,我带你去见他。”
黄浦江的风卷着煤烟味扑过来,林夏看见码头的广告牌上,张院长的肖像旁边写着“中西医学融合研讨会”,照片里的老人戴着圆框眼镜,胸前挂着一串紫檀木佛珠。
晚宴设在和平饭店的宴会厅,水晶灯照得满桌银器发亮。
林夏刚找到空位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酒杯:“这位就是从南方来的林医生?”
张院长拄着龙头拐杖走过来,佛珠在腕间转得飞快:“听说你能从脉象里看出铅毒?”
周围的议论声突然停了。林夏注意到角落站着一个穿马褂的老人,山羊胡梳得一丝不苟,指间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张院长是在说笑。”
老人突然开口,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老朽行医五十年,还没见过谁能单凭搭脉断出重金属中毒的。”
周谨行赶紧打圆场:“这位是德仁堂的顾老先生,专治疑难杂症的。”
他给林夏使了一个眼色:“顾老最讲究脉理正宗。”
顾老先生突然抓起桌子上的银壶:“既然林医生这么有本事,不如我们切磋一下?”
他往空碗里倒了一些酒:“就以这壶里的东西为题,谁能摸出饮酒者的脉象变化,就算谁赢。”
林夏的指尖还残留着仓库银锭的寒意。她看着顾老先生把银壶递给侍者,突然注意到老人端杯的手在微微发颤,袖口露出的皮肤泛着青灰。
“晚辈不敢班门弄斧。”
她刚要推辞,张院长却按住她的肩膀:“医学本就该互相印证,林医生不必拘谨。”
第一个上前试脉的是一个穿旗袍的小姐,蔻丹红的指甲掐着脉枕边缘。
顾老先生三指搭上去的时候,宴会厅里连水晶灯的轻响都听得见。
“肝郁气滞,”
他松开手时,小姐的脸突然红了:“怕是最近心事重吧?”
周围立刻响起了一阵赞叹,周谨行凑到林夏耳边:“顾老最擅长看女科。”
轮到林夏的时候,她特意选了一个留八字胡的男人。
指尖刚搭上寸口,就觉出脉象浮数,像有小锤子在血管里轻敲。
“先生最近是不是总觉得心慌?”
她抬眼时,看见对方下意识按住胸口:“夜半盗汗,舌尖还会发麻?”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顾老先生的脸色沉了沉:“不过是些常见症状罢了。”
他突然亲自坐到脉枕前:“来摸摸我的脉。”
林夏的指尖刚触摸到老人的手腕,就被那脉象惊得心头一紧。
尺脉沉细如丝,却在关部藏着不易察觉的滑数,像有小鱼在淤塞的河道里挣扎。
她想起仓库里那具尸体的铅中毒症状,指尖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了一些。
“老先生的脉......”
她突然顿住了,看见了顾老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暗青,像被铅水浸过。
“怎么,摸不出来了?”
顾老抽回手,佛珠在指间转得飞快:“年轻人还是要多学几年。”
他起身的时候,马褂下摆扫过桌角的银壶,里面的酒晃出来了,在白桌布上洇出浅褐色的痕迹,竟与阿春银镯上的乌紫有一些相似。
林夏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您最近是不是总觉得骨头疼?”
顾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玉扳指“当啷”掉在地上。
“仓库里的铅毒死者,最后也喊骨头疼。”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您的脉里,藏着和他们一样的涩感。”
张院长突然咳嗽起来,佛珠线崩断了一根,滚到林夏的脚边。
她弯腰去捡的时候,看见顾老的马褂口袋里露出半张纸,上面的字迹潦草,却能认出“银矿”二字,旁边画着一个熟悉的狗尾巴花纹样。
宴会厅的钟突然敲响,九点的钟声里,顾老抓起玉扳指就往外走。
林夏追出去时,看见他钻进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牌号的最后三位是“713”——与老银匠失踪的日期一模一样。
周谨行突然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张院长说明天带您去见一个人,说是......认识老银匠。”
名片背面用铅笔写着一个地址,是法租界的一家西医馆。
林夏的指尖刚触到那行字,就听见身后传来张院长的声音:“顾老的师父,十年前死在铅矿里。”
他的佛珠重新串好,却缺了那颗滚到林夏脚边的紫檀珠:“听说手里还攥着半块银镯。”
夜风卷着黄浦江的潮气扑过来,林夏的药箱突然轻响了一声。
她打开锡盒,看见里面多了一枚银质徽章,背面刻着半朵狗尾巴花,与专家给的那枚拼成了完整的一朵。
远处传来汽笛的长鸣,周谨行指着江面:“那是去银矿码头的夜航船。”
林夏的目光落在名片上的西医馆地址,突然想起专家说的话——老银匠的徒弟在上海。
她把徽章塞进药箱时,指尖触摸到一个硬物,是出发前阿春塞给她的木盒,里面的银簪不知何时滑了出来,莲花心里的处方笺被风吹得展开一角,露出个潦草的“沪”字。
汽笛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林夏突然握紧了药箱。她看见黑色轿车的尾灯在街角一闪,像一枚正在消失的银锭,而那辆夜航船的烟囱,正往天上吐着和仓库一样的灰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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