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邂逅中医大师
天刚蒙蒙亮,林夏就攥着药箱快步走出住处。
晨雾裹着黄浦江的潮气漫过街道,她将昨晚反复回想的路线在心里过了第三遍——从码头乘早班船到古镇,再沿着青石板路直走到逸香居,说不定银簪就落在靠窗那张木桌底下。
船靠岸时,古镇的晨露还凝在红灯笼的流苏上。
林夏踩着湿漉漉的石板路往前走,路过巷口的杂货铺时,听见里面传来了算盘声,老板娘正弯腰给竹篮里的青菜洒水。
她加快脚步转过弯,逸香居的木门却虚掩着,门轴在晨风里吱呀轻响。
“老板娘?”
林夏推开门时,看见天井里的石桌上摆着刚沏好的茶,青瓷茶杯里浮着几片舒展的茶叶。
穿素色旗袍的老板娘正蹲在阶前,手里捏着一块布擦拭什么东西,听见声音猛地回过头,指尖的银簪在晨光里闪了一下。
林夏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那支莲花银簪正躺在老板娘手心,花瓣间还沾着点青苔。
“这是姑娘落下的吧?”
老板娘站起身时,鬓角的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昨晚打烊前扫地,在你坐的位置底下拾到的。”
林夏接过银簪的一瞬间,指腹触到莲花心里的刻痕——正是那半朵狗尾巴花。
她刚要道谢,却见老板娘忽然按住手腕轻咳两声,脸色在晨光里透着一层不正常的潮红。
“您这是……”
“老毛病了。”
老板娘拢了拢旗袍领口,声音带着点沙哑:“每到换季就这样,总觉得胸口发闷。”
她往石桌前挪了两步,忽然指向街对面:“说起来,街尾新开的德和堂昨天来了一位老先生,听说治咳喘很有法子,要不姑娘陪我去瞧瞧?”
林夏望着她泛着血丝的眼底,想起昨日搭脉时那略显浮数的脉象,点头应了。
两人穿过巷弄时,晨雾渐渐散了,沿街的铺子陆续卸下门板,中药铺的药香混着油条摊的油烟飘过来,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德和堂的黑漆门板刚卸到第三块,药香就漫了出来。
柜台后站着一个穿藏青长衫的学徒,见她们进来,连忙掀开布帘往里间喊:“秦先生,有客人来了。”
里间传来翻动书页的轻响,随后转出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穿一件月白褂子,袖口挽到肘弯,露出的手腕上搭着串沉香木珠子。
目光扫过林夏时,老者忽然顿住,视线落在她药箱边角露出的银质徽章上——正是那枚刻着狗尾巴花的医学会徽章。
“姑娘是……”
老者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却异常清亮。
“晚辈林夏,是来上海参会的中医。”
林夏刚要拱手行礼,老者忽然抬手止住她,指了指旁边的脉枕:“正好,来给这位老板娘看看。”
老板娘刚坐下,老者已经三指搭上她的寸关尺。
他的指尖枯瘦却稳,拇指轻轻按在腕骨内侧,闭目片刻后忽然问:“夜里是不是总觉得喉咙发紧?”
老板娘愣了愣:“是啊,有时候还得起来喝口水才能接着睡。”
林夏站在一旁,见老者的指尖在脉上微微滑动,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只诊出气血不足,竟没察觉这潜藏的燥邪。
正思忖间,老者已经松开手,对学徒吩咐:“去抓桑白皮三钱,川贝母两钱,再加些麦冬。”
转身时,他忽然看向林夏:“姑娘觉得,她这脉还有什么讲究?”
林夏定了定神,重新为老板娘搭脉。这次指尖沉得更稳,果然在浮数之下摸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感,像被燥气烤干的河床。
“晚辈以为,除了润肺,还该加些润燥生津的药材。”
她抬眼时,正对上老者审视的目光:“比如玉竹和沙参,或许能兼顾她脾胃偏弱的问题。”
老者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转身从药柜里抽出一张药方纸:“提笔写写看。”
林夏握着狼毫时,笔尖微微发颤。她将方才想到的配伍写在纸上,又添了两味调和的甘草与桔梗,刚放下笔,就见老者在药方末尾添了个“秦”字。
“老朽秦仲山。”
老者放下笔时,沉香木珠子在腕间轻响:“上次医学会的铅毒研讨会,听说有一位南方姑娘凭脉象断出了慢性中毒?”
林夏心头一震。秦仲山的名字她在医书的序里见过,是江南一带最擅脉理的大家。
“前辈谬赞,晚辈只是侥幸。”
“侥幸可摸不出铅毒的涩脉。”
秦仲山忽然起身,掀开里间另一道布帘:“来看看这个。”
帘后是一间诊室,墙上挂着数十张脉象图谱,最末一张用朱砂标着奇异的波形,像被乱纹切割的曲线。
“这是十年前铅矿工人的脉象记录。”
秦仲山的手指点在图谱上:“你看这关部的乱纹,像不像被银矿的粉尘堵住了?”
林夏凑近细看,那图谱的乱纹竟与顾老脉中潜藏的涩感如出一辙。
“前辈见过这种脉象?”
“何止见过。”
秦仲山的声音沉了下去:“当年我去银矿义诊,亲手记录了七十二个工人的脉案。可惜……”
他忽然停住,转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木盒,里面盛着半枚银镯,断裂处刻着朵狗尾巴花。
林夏的呼吸骤然停住。这半枚银镯与阿春给的银簪纹样完全吻合。
“这是顾老的师父临终前攥在手里的。”
秦仲山用布擦了擦银镯上的铜绿:“他死在矿道塌方那天,手里还捏着这个。”
晨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银镯内侧刻着的小字——“沪上 德和堂”。
林夏忽然想起专家给的那枚徽章,背面同样刻着这三个字。
“顾老这些年一直在找剩下的半枚。”
秦仲山将银镯放回盒中:“他总说,找到就能知道当年矿难的真相。”
话音未落,外间忽然传来了学徒的惊呼:“先生,顾老先生来了!”
林夏猛地回头,看见布帘被推开,顾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马褂口袋里露出半截纸,上面“银矿”二字被晨风吹得发颤。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的药方,又落在林夏手中的银簪上,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秦仲山忽然将木盒塞进林夏的手里:“带着它去码头,夜航船的三副是我的学生。”
他往顾老那边扬了扬下巴:“快走,再晚就赶不上了。”
林夏攥着木盒冲出德和堂时,听见身后传来顾老的怒吼。她穿过晨雾弥漫的巷弄,银簪在药箱里轻轻作响,与木盒里的半枚银镯共振出细碎的颤音。
码头的汽笛声恰好响起,她看见那艘夜航船的烟囱正冒着灰烟,与记忆中仓库的烟色一模一样。
跳板上站着一个穿粗布短打的汉子,见她跑来,忽然掀起衣角,露出腰间的银质徽章——背面同样是半朵狗尾巴花。
“秦先生让我等你。”
汉子接过木盒时,低声道:“船底的货舱里,有你要找的老银匠。”
林夏踏上跳板的瞬间,听见岸上传来顾老的呼喊。她回头望去,晨光里,秦仲山正拦着顾老,两人的身影在晨雾中拉扯,像一幅被墨色晕染的剪影。
船身缓缓离岸时,她打开木盒,将银簪的莲花心对准那半枚银镯,断裂处的狗尾巴花恰好拼成一朵完整的花,花心露出了一个极小的“矿”字。
货舱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林夏忽然想起秦仲山最后那句话:“有些脉象,藏着人命。”
她摸出药箱里的听诊器,铜喇叭口在昏暗里泛着光,隐约听见舱底传来微弱的呼吸声,像极了银矿里濒死的脉搏。
(https://www.bshulou8.cc/xs/5128521/24243934.html)
1秒记住百书楼:www.bshulou8.cc。手机版阅读网址:m.bshulou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