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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小阮的秘密


晨光漫过医学会的雕花窗棂时,林夏正对着笔记本上的铅毒脉案出神。

药箱里面那枚银饰的花瓣仍固执地指向北方,昨夜师父塞进来的草药图谱边角已被指尖摩挲得发皱。

“林医生?”

清脆的男声打断了思绪,穿月白褂子的年轻人端着两碗药汤站在桌旁,袖口沾着一些靛蓝色的药汁。

小阮笑起来时眼角有一颗浅浅的痣,总让人想起江南水乡的温润:“苏先生说你昨夜没休息好,让我炖了些安神的酸枣仁汤。”

林夏抬头的时候,正看见他将汤碗放在脉枕旁,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是她来上海的第五天,每次遇见小阮,他不是在药房捣药,就是在整理古籍,说话总是慢条斯理,连走路都带着一股草药一般的沉静。

“多谢,”

她接过汤碗,指尖触到碗沿的温热:“昨天听人说,你能把《本草纲目》倒背如流?”

小阮低头笑了笑,耳根微微发红:“都是些死记硬背的功夫,哪比得上林医生能从脉象里诊出铅毒的本事。”

他忽然指了指她笔记上的“白茅根”三个字:“刘老先生加这味药时,是不是说要兼顾利水?”

林夏握着笔的手顿了顿。昨日师徒俩在茶摊讨论药方时,周围明明只有喧闹的码头声,他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我今早去码头买新鲜的芦根,碰巧听见老先生说‘矿道湿气重’,”

小阮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指腹轻轻敲了敲桌面:“而且这味药配甘草,确实是治湿热下注的妙法。”

他转身从药柜里取出一个陶罐,里面盛着泛着银光的细沙:“这是我用牡蛎壳磨的,比普通药碾子更能锁住药性。”

说话间,他手腕轻转,陶罐在掌心转出流畅的弧线,那些坚硬的贝壳粉末竟顺着他的指尖,在纸上堆出了“仁心”二字。

林夏望着那工整的字迹,忽然想起了昨日茶摊老板提起,有个绰号“六毛”的年轻中医,总在深夜帮码头工人义诊,每次只收六毛钱的诊费。

当时她只当是坊间趣闻,此刻看着小阮指尖残留的贝壳粉末,心头莫名一动。

医学会的礼堂里渐渐热闹起来,各地来的医师三三两两地讨论着病例。

林夏正准备起身,却见小阮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动作快得与平日的温和截然不同:“别动,你袖口沾了苍耳子的刺。”

他低头用镊子夹去那些细小的刺,鬓角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林夏忽然注意到,他左手虎口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形状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过。

“这伤是...”

“小时候在药铺帮师父碾药,被铁碾子划的,”

小阮直起身的时候,眼底的锐利已荡然无存:“说起来,林医生见过用铁碾子煎药的吗?”

这话让林夏心头一震。她在矿道图纸上见过类似的装置,那些用来碾碎矿石的器械,内壁常残留着铅屑。

她正想追问,却见小阮已转身走向讲台,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古籍。

“诸位请看,”

他展开古籍时,声音忽然变得洪亮:“这是民国三年版的《矿场疫症考》,里面记载了用土茯苓解矿毒的法子,比西医的螯合剂早了整整二十年。”

台下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有人质疑古籍的可信度。

小阮却不慌不忙,从药箱里取出两株植物:“这是普通土茯苓,这是生长在铅矿附近的变种,你们看它的根系...”

他将两株植物的根茎切开,变种土茯苓的截面竟渗出银白色的汁液:“它能吸附土壤里的铅,就像医者能吸纳病患的疾苦。”

说到这里,他忽然朝林夏的方向看了一眼,眼角的痣在灯光下闪了闪。

午休时,林夏在药房遇见正在配药的小阮。他正将一些黑色药丸装进油纸袋,上面用朱砂写着“六文”。

见她进来,他索性将账本推过来:“码头的力夫们挣的都是血汗钱,多一分都不能要。”

账本上的字迹与晨间贝壳粉末写的“仁心”如出一辙,每一笔记录旁都画着小小的草药图谱。

翻到最后一页时,林夏忽然看见一张夹着的处方,上面用铅笔写着“陈念安”三个字,用药竟是玉竹配鱼腥草,与秦仲山、苏敬亭的方子惊人地相似。

“这方子是...”

“前几天在码头碰到个咳嗽的老工人,说他认识一个叫陈念安的银匠,”

小阮将药丸包好,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寻常事:“听他描述的症状,像是铅毒伤了肺阴。”

他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铜制哨子,吹了声短促的哨音。

没过多久,一个背着药箱的少年跑了进来,箱面上赫然刻着“六毛医馆”四个字。

“这是我师弟,”

小阮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我们师父说,行医就像摆渡,多一分贪心,船就多一分倾覆的风险。”

少年临走时,不小心撞翻了药架,一包褐色的药粉撒了出来。

林夏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却见小阮已经用手指沾起药粉,放在舌尖尝了尝:“是血余炭,止血用的,没事。”

他舔了舔唇角的粉末,忽然低声道:“十年前银矿出事那天,我在现场。”

林夏猛地抬头,撞进他骤然变得幽深的眼底。

“那时我还是一个学徒,跟着师父去送急救药,”

小阮的声音压得极低:“看见一个半大孩子抱着父亲的遗体,手里攥着半截银链子,上面挂着狗尾巴花。”

他指尖在药柜上轻轻的划着,刻痕里的药垢簌簌落下:“那孩子后来被救护车接走了,听说去了北平。”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乌云遮住,药房里顿时暗了下来。

林夏望着小阮虎口那道疤痕,忽然明白那不是被碾子划伤的——那分明是长期握着某种尖锐工具,被反复磨出来的茧痕。

“你...”

“我叫阮六山,”

他忽然笑了,眼角的痣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师父说‘六’是六根清净,‘山’是医者如山。至于六毛的绰号...”

医学会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小阮已经重新变回了那个温和的年轻医师,正帮着整理散落的药包。

林夏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将血余炭收进陶罐,忽然注意到他药箱的锁扣,形状竟与秦仲山留下的银质名单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暮色降临的时候,林夏在笔记上写下“阮六山”三个字。

月光透过药房的窗,将这行字照得格外清晰。

她忽然想起小阮最后说的话:“有些秘密就像深埋的草药,不到采收的时节,挖出来只会伤了根。”

远处传来了少年清脆的吆喝声,大概是师弟又在挨家挨户送药了。

林夏合上笔记本,指尖触到药箱里那枚银饰,花瓣依旧固执地指向北方。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药房的阴影里,小阮正将一张纸条塞进墙缝。

字条上画着一幅简略的地图,标记着某个银匠铺的位置,旁边用朱砂写着:“铅毒脉案,已托林夏。”

夜风卷着药香从窗缝钻进来,吹动了林夏放在桌角的处方。

那张写着“陈念安”的方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矿道深处,晨露淬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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